话毕钟美芝正欲起身,而钟美芝声音沙哑地叫住他,他重新座回椅子上,她才孱弱地说:“我不想留在这里了。”
他愣了下,随即问:“他到底对你做了些什么?”
“他还不知道孩子的事。”钟美芝挣扎了一下,对着他撒了个谎,“是我先朝他发脾气,是我先动手的……”
那幽幽戚戚的声音在静谧的病房响起,钟厉铭觉得心里堵得厉害,他知道自己也是害她伤心难过的罪魁。他替她掖好被子,低声说:“我明白了,你现在好好休息,别的事情都不要想。”
第二天的下午,许宥谦才找医院找到钟美芝。那时她正打着点滴看着窗外发呆,他就这样破门而入,那巨大的声响让她的心也抖了一下。
隔了数米的距离,他们就这样沉默地对望。他的目光十分复杂,钟美芝无法招架,率先挪开了眼睛。
在门边站了片刻,许宥谦才走到她身旁,他死死地盯着她的脸,沉声问:“孩子是因为我推了你一下才没有的?”
钟美芝避而不答,她凄然地笑了笑,只说:“孩子已经没了,我们以后都不要提起这件事。”
他无法镇定,厉声逼问:“你怎么会有孩子的?”
病房里的窗户被打开了大半,灌进的微风吹乱了她的长发。钟美芝微微垂着头,视线落在因打点滴而变得青紫青紫的手背上。为了这个男人,她心甘情愿地做一些蠢女人才会做的傻事,妄想用孩子把他绑在身边。一直以来,她也觉得自己和外面的女人有质的区别,而此时她发现,这一切根本没有意义,在他心里,她永远都不是第一位。以前,他为了金钱和权力利用自己,而现在他仅仅为了一口怨气就将自己推到进退维谷的境地。
想到这里,钟美芝无奈地看向他:“觉得孩子不是你的?”
卧病在床的人是钟美芝,但许宥谦的脸色也没比她的好多少。他压抑着悲痛,坐到床边:“你乱说什么!”
要是他平日也能在乎她一点、紧张她一点,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会变成这样,甚至连孩子都赔上。钟美芝一脸惋惜的看着他,好半晌才说:“今早我已经跟我哥商量好了,迟点我会接手海外分公司的一些业务。”
许宥谦的脸色更差了:“钟厉铭又在逼你?”
话毕,他便想动身,似乎要找钟厉铭理论。钟美芝用没打点滴的手拽住他的衣服,她很平静地说:“是我自己的决定,跟我哥没有一点关系。”
许宥谦半信半疑地审视着她。他知道钟厉铭还不至于这么狠心,在这种时候也穷追不舍。只是,若不是迫于钟厉铭的压力,她怎么会动了出国的念头。
“这些年来,虽然你不在我身边,但我所做的事基本上都跟你脱不了关系。”她顿了下,随后补充,“往后的日子里,我想更疼爱我自己,你明白吗?”
“那我呢?”许宥谦连声音都不稳,他捉住她的手,“你不给我机会疼爱你、照顾你?”
“我已经不敢奢望了。”钟美芝没有挣开,面对他的时候,她从未有过此刻的心如止水,“昨晚我一夜没睡,终于想明白了,我们在一起根本不会有幸福。从一开始到现在,我跟你都做了很多错事,有些还是没有办法弥补的。就算我们不离婚又怎样,那孩子永远都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拨不掉的。不为别的,就因为程知瑜,我哥也容不下你的。我们既然都错得这样离谱了,不如放手吧。”
这两天他都没有心情顾及公事,从早到晚几乎都在医院陪钟美芝。他知道她很难过,但又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近来她都不爱说话,对他更是爱理不理的。钟厉铭带着程知瑜来医院看她,她似乎比前些日子还要难受。
许宥谦已经下定决心要陪她到美国,但她却很直接地拒绝。他向来欣赏她果断而决绝的处事方式,但现在他却渴望她能像小女生一样拖泥带水、犹豫不决,因为这样他才有机会去动摇她的心。
出国那天,钟美芝特地改了航班,并没有通知任何人。她走在人来人往的候机大厅,隔着墨镜看着一场场的聚散离合,鼻子还是忍不住酸起来。原本以为,她会跟许宥谦白头偕老,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也能陪他走下去。可惜,她高估了自己的坚持和勇气。明年就三十岁了,岁月老去,年华不再,她想自己无法再经得起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更不能为了一个男人而奋不顾身。
尽管钟美芝偷偷地改了航班,但许宥谦还是很清楚她的行踪。她留在国内的最后一个晚上,他整夜都守在她公寓楼下。在车上枯坐了一夜,他不断地回忆着他们的点点滴滴。看着天一点点地亮起来,他丝毫没有朝阳再起时的喜悦,心里反而洋溢着浓浓的苦涩,这是他第一次体会到离别的悲伤。
许宥谦知道钟美芝不希望自己送机,因而他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看着她孤身只影地入闸,他心疼得忘记了呼吸,却不懂得去挽留她。
早在十年之前,他就应该去挽留钟美芝。那时她上了许宥聪的当,傻乎乎地相信他是为了攀上钟氏这座靠山才跟她在一起。其实他根本就没有想过利用她去谋取什么利益,否则就不会舍近求远跟赵家联姻。叶逢君刚改嫁到棠海市,她就积极地替他打通人脉,他跟钟志森见面是宋启松安排的。他没想到许宥聪会以此大做文章,更没想到钟美芝会理性尽失地怀疑自己。
或者就是太在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