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婆子领着钱太医过去。
一路上,没有遇见一个人。
钱太医整整给安姐儿请了近半个时辰的脉,又略微询问了下人几句。下人俱是训练有素的,不会胡说。所以,他们说了和没说差不多。
离开那座小院,钱太医深深吸了一口气,连头顶的日光,都不如之前明亮了。
他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国公府大小姐,可是单凭脉象,他也发现了其中不少的问题:脉象单弱,凌乱交杂。
他的从医生涯中,第一次遭逢这样的脉象……回想古书,他渐渐明白起来。
如果仅仅是身体怯弱。不是什么大事,以陆太医的本事,这些年早该替她调养好了。可是……这样奇怪的脉象,让人不敢轻易下药……一旦出错,后果不堪设想。试问哪位太医担得起这个责任呢?
以他的估计,造成眼下的情景,极有可能是不正常受孕导致的。
会不会,是当时英国公吃醉了酒。一时情动……不然,很难解释一向克己自守的英国公会从战场上带回一个有孕的女子,后来这个女子又无端消失了,当然对外宣称死了?
轰动过京城的一桩艳闻,结局却是这么个可怜的女孩儿,他替她可惜。
只是英国公夫人……自己好歹帮过她几回。她却狠心扔给自己一个烫手山芋。
他既然已经给那位小姐请过脉了,便不能不接,不然坏了他的规矩;接了,弄个不好是大罪。或者治好了,也少不了被英国公要挟……
他吐了吐舌头。苦着脸随带路的婆子回到听荷居。
齐悦瓷看到钱太医无奈纠结的表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轻轻问道:“依先生看来,我家小姐的身子……”他能有这副表情,必然瞧出些什么了。
“学生定当尽力。”钱太医拱了拱手,应道,“学生还需回去细细想想,寻几本古籍来看看,后日再来回复夫人。”
他现在还能撒手不管吗?
这就是一个专为他挖好的坑啊,下去了,就没出来的指望,亏他痛快地应下了。
他睨斜着眼,冲里望了一眼,有点想知道女子的容颜。
…………
管妈妈给老太太布菜,动作尤其小心仔细。
自从那日被听荷居的丫鬟摆了一道后,老太太对她就不冷不热的,好容易千辛万苦求得了老太太的信任,可不能再出差错了。
日日进宫,持续了有一个月,老太太累得不想吃饭。不由腹诽齐悦瓷可恶,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时候病,害得自己只得强打起精神来撑着,总不能叫人议论他们英国公府的女眷一个接一个病吧?
“老太太,亲家老太太来了……”念双急急挑起帘子,快步进来。
酉时三刻,夜色已深。
叶老夫人大惊,慌忙站起来,管妈妈放下筷子,一把扶住她,大家俱是神色紧张。
叶老夫人之母,右都御史叶大人之妻——赵氏,头一次这么晚来英国公府,全无预兆。
她穿着一袭莲青斗纹厚锦镶银鼠皮披风,雪帽将她的头严严实实包裹住,身旁簇拥着几个身强力壮的仆妇,大家行色匆匆。
叶老夫人大步上前,握住她手。
不等她开口说话,叶母先冲她摇了摇头,携着她径直往屋里走。脱了披风,她上着赭石镶边的对襟长褙子,下面是一条姜黄色的马面裙,半白的头发梳一个光滑的纂儿,戴几支点翠簪子。
她长得比叶老夫人略矮了小半个头,但看着十分硬朗。眉眼与叶老夫人不是很像,一双丹凤眼向上挑起,满是精明和冷厉,不同于叶老夫人内敛的美。
“全给我退下去,没有召唤,谁都不许进来。”她的声音似有轻微的沙哑,给人一种惊惧之感。
叶老夫人越发心惊,亲自搀扶她坐于罗汉床上,语调颤抖:“这么晚……母亲怎么来了?”
除非英国公府上有大事,叶母很少踏足,今天却深更半夜赶来。
叶母看了她一眼,才缓和神色,长叹道:“还不是为了那事儿。圣上的心思,他们琢磨不透,又怕有大事要发生,牵连家中。
向平素交好的亲友暗暗打听了一圈,竟是没有半点消息。愈加叫人心忧,事出反常必有妖啊!你们府上,颇得圣上宠信,又有娘娘在宫里,想必有些动静……国公爷最近,在忙些什么那?”
说着,叶母期待地看向女儿。
这个女儿,极少让她失望。
“不是女儿欺瞒母亲,而是,你是知道他的性子的。再不肯在我面前透露一点口风。他防着我这个继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叶老夫人握紧双拳,面色有些发青。
她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起邵家的事情,可老的当年一个劲防着她,如今小的又防着她,她也就面上瞧着风光而已。如今儿媳妇进门,着手夺权,很快她连最后的体面都不剩了……
叶母很是失望。却不忍心责备女儿,只好问道:“那你有没有发现国公爷近日的动向呢?”邵槿的许多动作,皆代表了上头,只要能知道他在做什么,就能借此推断出上头的目的。
叶老夫人蹙眉想了许久,摇头道:“不是去衙门。就是在宫里……不过,经母亲一提醒,我也觉得他忙碌得过了,连他媳妇都冷落了些日子。”
烛影淡淡落在她眉心。白皙的脸上浮起一丝恼怒。
“他很宠着他那个小媳妇吗?”叶母随口问着。
她虽不是邵槿的亲外祖母,却比他死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