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书房的光线渐渐黯淡下去。
浅碧边整理翘头案边喊道:“没有,这里只有一本字帖。”
她说着,又走到靠南那间屋里,挨着炕沿翻了翻。炕桌上除了茶奁香盒等物,并无其他的,她正想起身往别的地方寻去,却在石青色团花纹的靠背后发现了一条绣帕。
绣帕……似乎不是听荷居里的东西。
向来能进书房走动的至少也是二等大丫鬟,可几个大丫鬟的帕子她认得,没有人用过这条。而且这针脚、绣功,她看着很陌生……
她心中疑惑,拿去给齐悦瓷看:“夫人,我在炕上找到了这个……”
齐悦瓷正弯腰翻看一本书,闻言不由得抬起头来,就着她的手瞟了一眼。也没放在心上,应道:“说不定是哪个丫鬟落在这的。”
“咱们几个的贴身之物我不会认错,”浅碧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狐疑不已,“绿肥喜用绿色的,她的帕子上皆是绣着芭蕉;红瘦常以海棠入绣品……余下小丫头们,是从不让进这个屋的。”
齐悦瓷这才接过仔细瞧了瞧,是一条淡兰色绣青竹的娟帕,帕子和绣线皆不是一般成色,而且绣功极好,隐约有书画的意境。
……还真不像一般人的,看着绣的人是个腹内有诗书的。
怎么眼熟得紧……她凝神沉思,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你先收了,这几日有没有什么人来借过书?”她将帕子塞给浅碧,主仆两人相跟着出了书房,仍旧回到东次间来坐着。
浅碧摇头道:“没有。府里之人若是谁要看书,都是去外书房拿的,没必要到咱们院里来借啊。”
这倒是……齐悦瓷沉吟着,也没心思试那春衫了,直接让浅碧收起。
芳树身穿湖蓝比甲,挑帘进来。身后跟着绉纱,提一个五彩掐丝大捧盒。
她打开盒盖,笑道:“给几位夫人奶奶的东西全送过去了,这是二夫人回送给夫人的一罐糟鹅掌鸭信和一碟合意饼……她娘家的弟妹来看她……本想请夫人也过去热闹热闹的。又怕夫人才回来要歇息,就叫我带这个回来给夫人尝尝。”
“是定国将军府的二夫人吗?就她一个来了还是……”齐悦瓷微有诧异,这个时候来拜访?
她冲窗外看了看天色,晚霞粲然生辉,浮云闪耀着玫瑰般的色泽,银红的光平铺在苍黑色的屋顶上,反射出一束束铁锈红的低调光芒。
芳树摆手让绉纱携了东西退下:“我在屋里只看见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穿着翡翠撒花洋绉裙,再没见着别人了。”
左右事情与她无关,齐悦瓷也就不多问了,说起渊二奶奶:“……她好些了没有?”
“上回夫人遣我去她那送东西,当时气色挺好,还留着我说了一会话。可是……”芳树眉心蹙起:“刚才过去,渊二爷也在,我便没进去。问了小蛮。瞧小蛮的神色应该不大好,眼睛红红的。
还有,房屋门口守着两个人。是四夫人跟前的……”她没有明说四夫人派人监视他们夫妻的一举一动。
渊二奶奶的病反反复复,缠绵病榻将近大半年了。
太医说只要熬过了去岁冬天,就能大好了,依眼下情形看来,只怕没那么容易。
齐悦瓷觉得一阵烦躁,垂眸不语。
浅碧便小声问芳树道:“这几日,你见谁进过咱们小书房没?夫人要看的书不见了,我前前后后找了一圈,连个影踪也无……”
芳树才道个“没”字,猛地握住嘴。缓缓回忆道:“你不提,我竟忘了。那日你去锦含堂送份例菜,前脚才出门,后脚叶小姐带了丫鬟过来,说是想借一本书。
她亲自过来,我不敢拒绝。就领她去小书房。
……我又不识几个字,只能由她自己在那找。她说屋里黑看不清,我便回屋给她点了两盏灯。
倒是巧了,才放下灯就有暖雪过来找我,说是大小姐这一日都没什么胃口,午饭只吃了一两口,她乳娘想给她弄点什么酸酸的吃了开胃。她就来我这看还有没有上次咱们腌的那个酸梅,我只好请叶小姐自己找,然后去给她拿了点。
回来时……咱们爷也在书房,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见我进去,叶小姐急匆匆告辞走了,她的小丫鬟也不知去了哪儿……”
芳树一面叙述着,模模糊糊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怪异。
齐悦瓷听得愕然。
明知家里女主子不在,只有一个男主子,叶蕊依然不管不顾来借书,这……而且,她上午不来下午不来,单单挑了傍晚晚饭前过来?难道不知道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要回房更衣吃饭安歇吗?
她再急,也不该这般不顾自己体面吧。
浅碧本就讨厌叶蕊,又听她这么不知检点,脸色很不好看,从袖里掏出那帕子扔给芳树:“看来这也是她的东西了,女孩儿家的,怎么胡乱放贴身之物……”
“行了,”齐悦瓷忙喝止住她,“她们若是来找,你还她即是了。”
叶蕊不要体面,她还要尊重呢,更不会允许自己身边的丫鬟传出闲话去。再者,她们把事情吵吵嚷嚷闹出去,不正衬了人家的心意嘛。
芳树知道自己大意了,神情紧张:“夫人,我,是我不好。”
她已经明白过来了,如果人家想利用这事栽到他们这,还真不好打发呢。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他们爷是国公,要体面,为免事情宣扬出去,估计是得纳新人进门了。
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