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至美却仰着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既然张公子是有真才实学的,那便算不得是依靠裙带关系谋取书记一职。”臧天任道,“倘若公子不觉得这个职位委屈,便请到户部来吧。我先做了这个主,想来程大人也不会反对。”
张氏夫妇不料忽然峰回路转,怎不欣喜万分,当即拜谢臧天任。而臧天任还有公务缠身,无暇与他们客套,嘱咐了几句就送他们出来。小莫正在外面伸长脖子等着,一听说事情顺利办妥,也高兴得很:“原来张公子还有这种心算的本领,厉害!厉害!”
张至美笑了笑:“我不是心算厉害,其实是听到的东西能够立刻记住,所以别人唱戏,只消唱一回,我就能把词儿全都记下来了。那些数字,简直……”还要吹嘘下去,见妻子正瞪着自己,连忙改口:“以后我白天老老实实去户部当差,晚上回家苦读书经,戏文之流,再也不沾!”
张夫人白了他一眼,又笑着对小莫道:“莫小哥,多亏了你穿针引线。这恩情,我夫妇一定不会忘记。臧大人说,这事最终还得程大人首肯,你还得多美言几句。”
小莫抓着脑袋:“张夫人您太抬举我啦。我在程大人面前哪儿能说得上话呢?反正有了消息,我就告诉您二位。”
张氏夫妇自然千恩万谢。小莫和他们告了别,去崇文殿向程亦风复命,顺便说了户部这边的事情。程亦风觉得无伤大雅:“反正都是书记的职位,既然张公子能够胜任,那是再好不过。”当下写了个条子去户部,告诉臧天任,录用张至美的事就按照他的决定去办,尽早让张至美可以到户部来,学有所用。
可是这天晚上回到府中,和公孙天成说起这事,老先生却大摇其头:“大人并不了解张至美的为人,除了唱戏,他没有什么事情会专心致志去做。也许一两天,他还能勉强装出恪尽职守的模样,时间一久,只怕他就要溜出去看戏,或者偷偷琢磨自己编写的戏文。如此一个活宝,将他放在夷馆,至多得罪各国商旅使节。他若在户部闯祸,不仅危害朝廷,将来还会牵连臧大人和大人你——这可真是危害无穷!”
程亦风怔了怔,继而笑道:“哪儿有先生说的这么严重?张公子如果真的不好好办事跑去看戏,户部自然革退他。臧兄可不是会徇私的人。”
“大人真的打算将户部交给臧大人了?”公孙天成问。
“我早已向皇上和太子殿下推荐臧兄出任户部尚书。”程亦风道,“只是皇上和太子都未批复——老这样让我兼任也不是个办法!”
“我看老这样让全国上下都等着皇上和太子批复才不是办法呢!”公孙天成道,“难道明天樾寇压境,出兵与否,也要等着皇上炼完丹,等着太子和凤凰儿说完悄悄话吗?”
程亦风苦笑:“除此之外,难道还有别的法子?”
公孙天成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说:有,只要你将他二人取而代之。不过老先生接着又是一笑,表示自己很清楚程亦风绝不会做篡位夺权的事。“罢了,罢了!”他道,“我还真希望樾寇能打过来,也许能打醒太子。”
“那还不如求老天保佑让凤凰儿姑娘即刻痊愈。”程亦风道,“那样太子殿下便可以专心朝政了。”
“凤凰儿姑娘不归老天保佑。”公孙天成道,“她是靠她那个上帝保佑的……”才说着,想到符雅也是基督教徒,提到上帝,免不了要引起程亦风对符雅的思念。于是他连忙打住。
程亦风又何尝不懂?笑了笑,敷衍过去,心中却想:符雅此刻大约也在为凤凰儿祷告吧?
张至美不日便到户部上任。所办的差事无非清点税金,登记造册。有税银交上来的时候,自然十分繁忙,而其他时间则清闲得很。他便继续编写他的戏文,不亦乐乎。张夫人为丈夫谋得体面的差事,对小莫感激不尽,而几次赠送礼品,都被小莫推辞了。后来他们想搬出客栈,小莫帮忙寻了一处便宜的宅子,夫妇二人便在乔迁之日请小莫到家中吃饭。小莫没有空手上门,不知从何处找来一坛西瑶美酒,好让张氏夫妇聊解思乡之情。张氏夫妇自流亡以来,第一次有人这样热心对待他们,竟找回了几分在昔日在临渊城里呼风唤雨的感觉,因此将小莫因为知己。“外子初涉楚国官场,还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张夫人道,“莫小哥若是知道些掌故,尽管告诉他。你若不嫌弃,就当我没是自家兄嫂,若有用得找我们的地方,也只管开口。”
小莫道:“这话太客气啦。我不过是一个小兵,哪儿敢和二为攀亲?张公子要是有处想使唤我,只要我没在给程大人办事,包管随叫随到。”
这可把张至美给了坏了。此后,只要他听闻哪里有新戏上演,或者有新戏班子来到凉城,立刻就找小莫来替他顶班。小莫也果然仗义,并且行事十分小心,从来都没让管银库的员外郎发现。
作为谢礼,张至美时常请小莫到家里去喝酒。饭桌上,张至美说起在户部“做官”的见闻,小莫从旁搭腔,张夫人还以为丈夫真的在楚国官场如鱼得水,欣喜异常,愈加热情地招待小莫,叫他多多说些各部堂官和两殿大学士们的事情,将来张至美蟾宫折桂,便可以派得上用场。
小莫也不推辞,将这大半年来疾风堂引发的一场浩劫从头说了一回,为了迎合张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