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妃穆氏取走的是一盆白色的曼佗罗,看来清新淡雅,和王妃的气质十分相称,而这一株花则阴森森的,活像潜伏在角落里的幽灵,王妃未见得会喜欢。只是,做个登门拜访的借口也无所谓。
两人上前去问了价,掌柜倒并不以为这花稀奇,没花多少银子就买下来了。又打听了晋王府的所在,就雇了辆车往那里而来。
到了这府邸的所在,见规制和太子府相仿,不过却甚新,估计是段青铮死后才为他的遗孀而建。既然是寡妇居所,也就不用朱漆,门、柱几乎都是原色,这就衬出武德帝亲笔题写的“晋王府”匾额格外威风,黑底金漆,那样气势不凡地压在门楣上,竟让人产生一种仿佛门框都要被压塌的感觉。
玉、石二人向门子通报了姓名,里面传话来,说,寡居之人,不便在家见陌生男子。玉旒云道:“不见也无妨。方才看到这盆花很是别致,所以就特地买来送给王妃,小小心意,请她一定笑纳。”
这次把花送了进去,里面又传出话来,说,王妃多谢玉大人,请玉大人慢走。
玉旒云略蹙了蹙眉,还不死心,道:“虽然不便进去打扰王妃,不过,昨日王妃跟我说过有关‘彼岸花’曼殊沙华的一些事,后来在绿窗小筑看到太子殿下的新戏也恰巧就是唱的此花,我很是好奇。不知王妃能否指点一二,比方说哪本书,拿部佛经中有关于此花的传说呢?”
门子几时见过这么烦的人?假如两人面对面谈话,恐怕几句就解决了,现在要他跑出跑进地传达,实在麻烦,忍不住横了玉旒云一眼,但是看到这年轻人虽然生得清俊好看,面上也带着微笑,却不知哪里透出一股冷气来,自己本是瞪人,反而好像被瞪了似的,打了个哆嗦,不敢怠慢,忙又进去传话了。
这一次他再回来,身后跟着一个大宫女和四个太监。“王妃说二位远道而来,若不奉茶,实在失礼,请二位跟奴婢到后花园。”
石梦泉不禁诧异地看了看玉旒云:你怎么知道提起曼殊沙华来她就一定会请我们进去呢?
玉旒云只笑着耸耸肩:蒙的。她丈夫爱这花,她小叔子又搞这么大排场来唱这花,大概其中就有些关系。
两人只是这样无声的交流。都负着手,由那大宫女引到了后花园中。
此间竟也是一片花海,只是遍地盛开的都是洁白的菊花,和太子府中妖冶的石蒜完全两样。花丛深处有一个凉亭——其实说是凉亭,倒不如说是草棚,不过是几根木柱子上架了一个茅草顶。若不是穆氏王妃领着两个宫女在亭子中坐着,玉、石二人要怀疑自己是来到野外了。
穆氏依然是穿着一袭白衣,似乎今日是在自己家中,所以把头上的钗环也省了,整个人看来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飘飘然从云端落到这片花海之中,叫旁人不敢有半点轻慢之心。
玉、石二人到了跟前,不及向她行礼,她已先站了起来,微微一笑,道:“适才拘泥繁文缛节,怠慢了二位。其实两位昨日都与我见过,算不得陌生人,而玉大人又是巾帼英雄,本也不须避忌。再说,远来之客,还送了我这样一株奇特的花,我若不请二位用一盏清茶,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玉旒云看到那盆深红色的曼佗罗,在这洁白无尘的世界里显得如此突兀,笑道:“我是不懂花的。要早知道王妃这里非白花不种,我也不会找这一株黑色的花来。王妃若是不中意,尽可以丢掉,也不值什么钱。”
穆氏轻轻地摇摇头:“玉大人说的哪里话。虽然我偏爱白色,但世上的花本来就有各色各样,岂可因为我的喜好就无端端把把这株花丢弃?花本无过,有错的都是想出各种好恶的人。”说时,示意玉、石二人落座用茶。
玉旒云看那茶中也是白菊花,虽然以往花茶见多了,但是似这般在水中绽放仿佛有生机的,却是头一次见到,忍不住赞了一句。穆氏笑道:“我独居无聊,就喜欢做些花草茶,大人如果觉得合口味,也可以自己做来试试——这菊花甘凉清润,能平肝明目,牡丹则味苦淡平,可调经活血,而茉莉又可以平肝解郁,理气止痛;几种花种植起来都不怎么麻烦,常常饮用对身体很有好处。”
玉旒云笑笑:“我没有王妃这么好的雅兴,也没有这么好的耐心。不过,我姐姐倒是很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的,王妃既然有经验,我回去说给她听。”
穆氏也笑了笑:“看我,都忘记了。玉大人日里万机,怎么会像我这样清闲?玉大人说要问关于曼殊沙华的事?”
“啊,是。”玉旒云道,“就是好奇而已。”
穆氏手执一柄素白纨扇,轻轻摇了摇,道:“玉大人应该听说过‘天花乱坠’吧?《法华经》中记载:‘佛说此经已,结跏趺坐,入于无量义处三昧,身心不动。是时天雨曼陀罗华、摩诃曼陀罗华、曼殊沙华、摩诃曼殊沙华,而散佛上,及诸大众。’ 这降下的四种花,就是‘天界四花’。《妙法莲华经决疑》中解释,‘曼殊沙华’是‘赤团花’,有人说是红莲花的,不过我们西瑶国都以为是石蒜花。大人如果想找典故看,就去看看佛经吧。”
玉旒云笑着点头,心里却想:那种叫人逆来顺受任旁人宰割的牢什子书怎么可以看?
“大人说在绿……绿窗小筑看太子殿下演了一出关于曼殊沙华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