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里是个错误。什么都没变。你还是破碎者。
不。他们会听你说的。他会让他们都听你说的。就是那个,顿悟。努波顿迫使自己将视线从聚集的人群身上移到小广场中心的泉水上。他向那水恳求,让它帮自己理清思路。
接着,他感到他的思维再次集中起来。他默默地感谢了泉水,然后,紧倚着他的手杖,他强迫自己迎上底下众多不信任的目光。一阵难堪的寂静。
“这毫无意义。”他听到有人在低语。
他设法开口说话,他吐出的第一个声音又小又嘶哑,甚至连他自己都听不清。他清清嗓子,重新开始,这次声音大多了。“我来是为了……为了告诉你们关于——”
“我们在浪费时间。一个破碎者能告诉我们什么?”
更多反对的声音响起。努波顿顿时结巴起来。他的嘴还在嚅动,但他的声音早已弱不可闻。
我是对的。这是个错误。
努波顿转身想要离开,他的视线直直撞上了预言者、他们的领袖——维伦那平静的双眸。
先知用责备的眼光盯着努波顿。“打算去哪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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努波顿坐在俯瞰着这片枯萎土地的悬崖上。看起来这儿并没变多少……距离他第一次来这里冒险已经过去多久了?五年?或者六年?
当他和其他人被送进了为破碎者——人们最终这么称呼他们——而建的新营地时,努波顿感到愤怒、失望以及沮丧。他尽可能地去到他被允许能去到的最远处。他经常去调查这些环绕着赞加沼泽的山岭,但山脚下的那些营地是为了“正常人”而建的,现在那里已经不再允许“他这类人”进入了。
因此他顶着酷热冒险来到这片土地的最高点,这片曾属于德莱尼人的土地而现在已成一片荒漠:在兽人们的铁蹄踏过这里之前,这里曾是一片青葱的林地,而现在,因为术士们以及他们那扭曲的魔法,这里已成一片废土。
至少,最近这些天兽人们制造的麻烦少了很多。一些游荡的兽人小队还在出没,还在继续杀死他们见到的每一个德莱尼人。兽人的数量比以前少了,许多绿皮野人几年前就穿过了那些巨大的门,到现在都没回来。
这一切的结果就是,在沼泽的某处德莱尼人又开始建造一座新城,无所谓了,努波顿想,那是一座永远都不会欢迎我的城市。
在努波顿和其他人身上发生的变化还在继续。原本平滑的身子上渐渐长出了新的肢体,斑点和肉瘤,以及其他一些增生物正迅速蔓延至他们的整个身躯。他们的蹄子,德莱尼人最重要的特征之一,已经彻底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某种畸形的足。他们的变化不仅仅局限于ròu_tǐ。他们的脑子也越来越不听使唤了。而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彻底地失落了,变成一具整日无目的地游荡的躯壳,说话也变得颠三倒四。这些失落者有时候会突然醒过来然后一个人离开营地再也不回来。第一个这么做的是埃斯特斯。现在和柯琳一起经历过沙塔斯那段黑暗时光的同伴也就只剩下一个了。
够了,他想。别分心了。做你要来这里做的事。
他之所以分心,是因为他的一部分清楚地知道,这次他也将无功而返。但是他还是坚持,就像过去几年中他每天做的那样……不知何故,他的另一部分还是保持了希望。
他闭上眼,奋力摒除所有杂念,试着和圣光建立联系。求求你,只要一次就好……让我能再次感受到您那光耀的祝福。
什么也没有。
更努力些。
他把浑身上下所剩的每盎司的注意力都浓缩集中起来。
“努波顿。”
他吃了一惊,心都快要从自己的躯壳中蹦出来了,他猛张开眼,伸手让自己镇静下来。他环顾四周,然后向天上望去。
“我找到你了!”
他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转身面对柯琳。
你应该想些比期待圣光再临更好的事。
她过来坐在他身边,看起来疲倦、饱经风霜,以及,还有一些烦恼。
“你还好么?”他问道。
“不比平时坏。”
努波顿又等了一会儿,但柯琳却只是盯着荒芜的景色出神。
而在他们都没注意的某处,一个身影一闪钻进附近的一堆乱石中,观察着,倾听着。
“你有什么打算告诉我的吗?”
柯琳想了一会儿。“啊,是的!”她最后说到,“今天营地里来了几个新成员。他们说兽人在……重新聚集。似乎他们正在为什么事做准备。领导他们的是新的……他们叫什么名字来着?就是那些操纵黑暗魔法的人?”
“术士?”
“对,应该就是这个。”柯琳上前一步,站在就离悬崖边缘几英寸的地方。她沉默了很久。
很快,那个身影就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柯琳的眼神如同她发出的粗砾的声音一样冷漠。“如果我再往前走几步,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努波顿踌躇了,他搞不清她是不是在开玩笑,“我想你会掉下去。”
“我的身子会掉下去。但是有时候我觉得我的灵魂会……飞翔?不,不是这个词。是什么词……向上升再向上升,就像飞一样?”
努波顿想了想,“升华?”
“对!我的身体会掉下去,但我的灵魂会升华。”
几天后,努波顿从一夜噩梦中苏醒过来,他的头很痛,胃也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