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快看快看!这就是传说中的私生子?”
“哎呀,我还从来没见过私生子是长什么样的呢,来来来,转个圈,让大家看个清楚!”
“咦,长得还成嘛。(不过听说她跟那女的样子一点都不像,肯定是像奸夫……哦抱歉抱歉,说不定人家还是哪里的大人物呢?我们可惹不起啊!”
一群人将她围住,似看着什么新奇事物般,嘲笑着,奚落着,朝她指指点点,毫不留情謦。
而面上稚气未脱的她却似耳聋一般,一言不发,只是抱住怀中厚厚的几本书,旁若无事般从这番讥讽间穿了过去。
她并非不愿争辩,只是……争辩,有意义?
信者信,疑者疑,辩有何用?
反而,急着争辩,恰说明自己缺乏底气罢了,因而被人一说,便躁得不行,仿佛辩倒了对方便能证明什么似的。
可天下人这般多,又辩得了几个?若是一时辩不赢失了气势,便代表对方所述才是事实么?
若心中笃信,别人如何看待,如何抹黑,又与己何干?
小小年纪的她已然知晓这道理,所以,才能这般淡定地无视这些流言蜚语。
可是,她更清楚的是……自己,也不过强弩之末罢了。
她心里的困惑,比任何一个人更深,母亲从来不肯告诉她生父的事,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甚至是不是源自爱情,连一丝线索都没有。
而这个秘密,更伴随着母亲辞世,永远地沉没……
她犹记得,葬礼那天,年仅15岁的她,孑身一人立在母亲灵位前发呆,仿佛天地都失去了光彩。小小的心,空空荡荡,不知置身何处,也不知该去往何方。
然后,意识恍惚间,她说了一句话……
她说……
……她说什么来着?
突然一下头疼欲裂,魂魄仿佛要被分离成几道般,她痛得猛地睁眼,竟正对上一双赭玉般的眼眸。
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仿佛某一天,便也是这样,慌神间,突然对上这样一双赭眸来着……
记忆紊乱如麻,她按着头,又紧紧捂住胸口,只觉得整个人似要炸开了。
“还很难受么……”
有人将她拥入怀中,让她的脑瓜依偎在他温暖的胸前,仿佛是有某种不思议的力量般,耳畔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鼻间感受着他的气息,她的心竟也一点点地镇定下来。
“好些了……”
她虚软地将体重都托付给他,“只是……还有些累。”
“那便再歇歇。”
伏尧回道。然后,便只安静地拥着她,仿佛洞悉了什么,没有追问,却也没有再说别的什么。
而回神的她却有些不敢抬头,更不敢直视他。
她说过会等,却也生着他的气,想见,又不想见。
可当人真到了眼前,竟又全然无法硬起心肠推开他……
阿尧,阿尧——你教我……该怎么面对你才好?
只盼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可君心,真似我心么?
忽然间,她只恨自己这份曾保护自己度过无数劫难的谨慎小心了,若她是……更放肆的人便好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他是她的,便当他是她的。
可似乎……曾几何时,也这般做过,却伤得浑身是血,万劫不复……
“来,将这个喝了。”
他将她搂至心房一侧,腾出一手摆弄旁边小桌上的补品,然后,一勺一勺地,喂着她,也不管她是否虚弱到需要这等照顾。
而她也没有拒绝,嘴角微扬带笑地,一勺一勺地,将那温热喝下。
他是紧张她的,她能感觉到。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她安心了,哪怕受了再多的委屈,这一刻也皆不想计较。
屋中只她与他二人,她不由得又有些感慨——自宫外那次别离后,她有多久没与他这般好好相处,好好说说话了?
明明只过了几天,却漫长得似一
整个世纪。
竟然……都有些感谢那场昏迷了。
顿时,心猛地一揪,在雾霜宫里看到的一切,再一次毫无掩饰地重现在眼前,逼得她无法沉浸在这场久违的温存里。
“华祚公主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他再一次地递来匙羹时,她忽地问他。
他的手顿了一下,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而她突然才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啊……对不起,阿尧,我忘记你不记得了……”
她也听说了,华祚公主遇刺后,他曾陷入三年疯癫,醒来后,却将这位王妹所有的事都不记得了……
伏尧不吭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是我不好……提你伤心事。你和她感情一定很深,不然不会这么痛苦……只恨不得忘掉。”
“那你呢?最痛苦的时候,便会选择遗忘么?”
她喃喃反省时,竟听得他乍然***的反问,不由得一呆。
抬头对上他幽深的瞳,仿佛那一瞬间,有一种无法压制的悲恸漫天而来将她吞没。
“我……”
她费了很大气力才回过神来,然后,摇摇头,“不会。”
“发生了,即是发生了,无论多苦痛的过去,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不会放弃的。”
而伏尧听得这话,反而愣了愣,“……是么。”
可随即,她似又想起了什么,苦笑着又补了一句。
“可如果……连我也选择了忘记,那一定是……被折磨得……连死也无法解脱的痛吧。”
话音落下,她自己也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