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郎氏说了叫贺氏跟着一同管家的话来,大奶奶凡事都必与贺氏商量,从各房每月的月例发放到府中各处买办、管事婆子们请命回事,事无大小,全都要先经贺氏点头。府里的下人们无一不说大奶奶的宽厚大度,半点没有独揽大权的意思。
就这样一直忙进了六月。
“奶奶,各房来支月例的婆子们都在外头候着呢,哦,还有大厨房采买的宝山家的也来了有一会儿了。”贺氏身边那个穿枣色衣服的婆子一边拿着汤匙又给贺氏盛了一碗汤,一边回禀道。
“她们这都是商量好了的不成,早饭也不叫人吃舒坦了。”贺氏冷哼了一声,端起碗慢悠悠地喝着汤,只叫外头那群人在外头等着。
六月的天,从清早起来太阳就火辣辣的,约么过了两刻钟,门外的小丫鬟进来说宝山家的等不急了,问奶奶什么时候召见。
那宝山家的和大奶奶几个月前新提升的厨房管事王勤家的沾着点亲戚关系,那王勤家的向来只听大奶奶的话,以往贺氏想加个菜都要和那王勤家的颇费一番唇舌,常常让贺氏恨得牙痒痒,故而才连带着对这宝山家的刁难了些。
贺氏眯着眼睛,又喝了一杯茶,才叫丫鬟去传她进来。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便见一个人影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
那宝山家的不过二十多岁,一副媳妇子的打扮,穿着件湖色熟罗对襟褂子,头发在脑后挽了个纂儿,见了贺氏急急地屈膝行了个礼,便道:“奴婢宝山家的,三天前便来过了……实在是急等着去替主子们办事,还请四奶奶高抬贵手。”
贺氏故作惊讶地道:“三天前就来了吗?怎么我竟不知道呢?”说着,贺氏抬头疑惑地看了身旁站着的婆子一眼。
那婆子极有眼力,立刻回道:“许是来的人太多了,一时没有顾的上。”
贺氏听了点点头,对宝山家的道:“你也知道,家里的事情太多,大奶奶交给我过目,我可是半点也不敢松懈的,必要全都仔细地问过才行。”
那宝山家的还能说什么,只一个劲地点头说是,然后递上来一个帖子,道:“这是早前太夫人吩咐下的每月给二奶奶屋里添的补品,还请四奶奶先过目了,好叫奴婢去大奶奶那头领了对牌。”
贺氏笑着叫她不要急,给了个眼色叫身边一个穿鹦哥绿色的罗衫的丫鬟过去接了帖子,坐在旁边的书案前,啪啪地打起了算盘。
好一会儿才拿起帖子递到了贺氏面前,贺氏往那丫鬟指的地方扫了两眼,不由得皱起了眉毛。
上品燕窝五两,花胶四只……单是这两项,便叫贺氏气不打一处来。
这些东西向来都是有价无市的,想当初她怀秋姐儿时,老太太不过只赏了几斤沧州的金丝小枣,如今和庄氏一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同样都是沈家的媳妇,大奶奶那头是嫡子长房,她没法子比,可墨竹院那边却与他们都是一样的,老太太这一碗水偏的也太厉害了些!
宝山家的等了半天也不见贺氏发话,偷着抬头拉了一眼,只见贺氏眯着眼睛死死盯着手上的帖子,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宝山家的心里急的要命。
沈府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各处的买办们只许每日上午去账房支银子,过了午时便要再等到明日。二奶奶屋里那个最能闹换的夏堇已经一连找了她两日了,都叫她寻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可这也不是长久的办法。
宝山家的琢磨了半天,狠狠咽了一口唾沫道:“不知道帖子可有什么问题,账房只许上午去支银子,奴婢还得去大奶奶领了对牌,四奶奶您看……”
宝山家的适时的顿了顿,抬头看了贺氏一眼。
贺氏心里冷哼了一声,嘴上笑了笑,慢悠悠地道:“大奶奶把这事交给我了我,我总得问清楚了,否则若是有那胆大的奴才借此欺瞒了主子去,我岂不成了帮凶。”
宝山家的听了头上直冒汗。
贺氏又安抚了她几句,细细问道:“如今外头这花胶一只要多少银子?我记得去年的燕窝远比这上头写着的要便宜不少呢……”
宝山家的谨慎地地一一回了贺氏的话,才说完,便听见外头闹哄哄的,似是有人要闯进来,四奶奶手底下的下人们正拦着她。
“外头什么事情这么吵,又是哪个等不得了,比我的脾气还要大!”贺氏不悦地道。
门口站着的那小丫鬟忙过来回道:“是墨竹院的夏堇姑娘,说…说是宝山家的欠她个交代,翠屏姐姐跟她说了奶奶正在屋子问她话,可夏堇姑娘不相信,硬要进来看看。”小丫鬟说完抬头看了贺氏一眼。
贺氏面上没有表情,说了声叫她进来。
门一打开,便见穿着鹅黄色夏衫的夏堇快步走进来,看见屋里站着的那人果真是宝山家的,微微一愣,忙过去向贺氏行了个礼,陪罪道:“实在是这人太过耍滑可恶,连日拖欠我们奶奶的东西,方才听厨房的人说她来了四奶奶这儿,婢子也是被她骗的狠了,这才气不过闯到了四奶奶这来想要看看虚实,还请四奶奶饶了婢子的无礼。”
贺氏笑着摆摆手,叫她不必多礼。
“说来我也是太过谨慎了些,生怕出了岔子白白辜负了老太太和大奶奶的信任,不想却耽误了你家奶奶的用度,你回去了可要和你家奶奶讲一声,莫要使我们妯娌生了嫌隙才好。”
夏堇乐呵呵地应声答应了,“那……”夏堇看了眼一旁的宝山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