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她摇曳而去的背影,易凡微微眯起眼睛,黑瞳里依稀闪着光,似是惋惜,又似是哀愁。
回去的时候,萧文昊又喝个烂醉,拉着宁染踉踉跄跄地说:“你行啊宁染,几天不见,连姓易的那小子也勾上了?”
他有纵酒的习惯,这习惯不知因何而起,却总是来势汹涌、无人可挡,好在宁染早已见怪不怪,她轻轻把他推给旁边的司机,懒声说:“你吃醋?”
萧文昊站定了,看着她干笑了两声,突然整个人都扑过来,将她扯进怀里,粗声说:“我只想吃你。”
宁染没有多说,拉着他坐进车里,又向前使了个眼色。司机很识相地把车开到了一个偏僻处,然后下车径自走开了。
在这座城市最无人知晓的边境,夜,变得寂寥而妩媚。
仿佛是一个半褪衣衫的女人,一颦一笑,都流淌着无数的风情。
半褪衣衫的可不只是今晚的夜。
银色的捷豹里,宁染跪坐在萧文昊的面前,裙子随着她细白的手指一寸寸滑落。
萧文昊一个翻身将她压倒,卷着舌音咬住她的耳垂:“今晚你倒是很干脆?想在车里吗?坏女孩。”
宁染握住他不断向下的手,眼神魅惑而坚决:“再帮我一个忙,今晚我就是你的。”
萧文昊的身子一僵,仿佛酒意也跟着醒了些。他撑起手臂,凝眸望着她:“是不是只有求我帮忙的时候,你才会跟我做?怎么我刚跟你重逢的时候,你就死活不肯呢?”
纤细的指抵住他的唇,宁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你猜——”
萧文昊没有猜,他知道,一个女人若是要你去猜她的心思,那你是永远也猜不到的。
所以,他直截了当地吻住了她的唇。
缠绵时,不知为何,他的脑中竟又盘旋起易凡晚上说的话:“因为我想试试看,能不能一个人真正独立?因为我不愿别人把我当做我父亲的儿子,我只是我。”
萧文昊眉端紧紧一蹙,我只是我,这句话说的容易,做起来却是那么得难。
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虽然活着,虽然是人,但一举一动都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着。
这种人从来就没有过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他的一切都遵照着他人的意思而活。
这种人自古以来就有,千年以后还是不会消失。
萧文昊就是这样一种人。
年轻的时候他不懂,只是从小被家人拿着跟哥哥比较,哥哥就是他的榜样,他绝无二志的人生轨迹,他从出生起就已经被确定的未来。
他曾经试过反抗,大人们说读书好,他就逃学、顽劣,科科成绩不及格;大人们说严于律己好,他就整日狐朋狗友、游手好闲;大人们说洁身自好好,他就流连夜场、花天酒地……
曾经……他以为这样就是反抗了,他以为只要他一直做着和哥哥相反的事情,就算是反抗了。
直到,他遇到了云沙。
哥哥不爱陆云沙,却娶了陆云沙,因为她是一个既与他门当户对、又能让彼此的企业互利共生的新娘。
哥哥和云沙维持着表面夫妻的关系,就像当年的母亲和周伯伯一样。
哥哥没有反抗自己的命运,却用着自己的方式,默默地抵触着无辜的云沙。
那时候,萧文昊突然想,如果自己是哥哥该多好?如果他能早一点听长辈的话、听大家的话勤奋好学、洁身自好,如果他能表现得比哥哥更好,以至于代替哥哥接手了整个萧氏,那么……
当日和云沙结婚的人,会不会就不是哥哥?而是他?
可是……
错了。
终究都是错了。
他背着哥哥,把云沙哄骗上了床;又背着云沙,把哥哥哄骗去外地谈生意。
从开始欺骗的时候,他就已经错了。从那架飞机自云端坠毁的时候,这一切就已经错得覆水难收了!
他终究不是哥哥,无法代替他在萧氏的位置,也无法代替他在云沙心目中的位置。
这是他的命运,仿佛被线一样无形牵扯着、永远也无法挣脱的命运!
胸臆里蓦地涌过一种强烈的悲郁,萧文昊闭上眼,微微喘着伏在女人温软的身上,心也似乎有了片刻的栖息。
可是下一秒,宁染却轻轻拨开他的胸膛,坐起来开始整理衣服:“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
她语气淡淡的,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傲和满不在乎。
这样事后嫌恶的样子,像极了记忆里的那个女人。
如同一把火撩拨在胸口,萧文昊几乎是忍不住的,拽着她的手将她一把扯回身下。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凭什么以为我会跟你做这个交易?”他低头,额头抵住她的,一双眼睛紧迫而凶狠地瞪着她,“你以为你已经吃定了我吗?”
宁染却一点也不害怕,她平静而慵懒地抬起眼睫:“就算我不这么做,你也一样会答应我,你本来就不是一个坏人。”
萧文昊怔了一下,松开她的同时,忽然笑出声来:“我不是坏人?真他妈的可笑!”
笑着笑着,他又眯起眼:“那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这么做,只是不想欠你的。”
安静地整理着自己的衣物,宁染微微扯动起唇角:“活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想要什么都得付出点代价,不然……只会失去更多。”
……
城市的另一端。
宾利在夜色中悄然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