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风过海浪,吹起层层雪白的涟漪。
萧文昊走到阳台上,凭栏而望:“是什么风,把我们的大海归也刮回来了?”
“来看看阿召,也替我母亲,来看看岚姨。”易凡跟着他走过去,同时,递给他一杯红酒。
今晚,周彦召说是要给他接风,不料中途却有了别的事。没有办法,给他接风的人,临时换成了萧文昊。
反正都是故交之子。只是……
亲疏难免有别。
萧文昊接过红酒,随意喝了两口后,啧啧地环视着眼前这间两室一厅的小屋:“那你怎么找了这么个破地儿?以你的身份,就算是临时回来,也不用住在这种地方吧。”
“我的身份?”易凡耸肩一笑,“我的身份是加拿大公民,是一名碌碌无为的医生。”
萧文昊白他一眼:“少在我面前装蒜,就连我妈和周伯伯看到你,都得让着你几分,你能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人吗?”
易凡笑得更无奈:“他们不是让我几分,而是让我父亲几分。”
萧文昊也不再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这次回来呆多久?我和周少带你在海滨好好玩两天。”
易凡微笑着张开手臂,迎着舒心的海风:“暂时不打算走了,我已经把这套房子买了下来。”
萧文昊不可思议地看住他:“你不是打算在这种地方一直住下去吧?”
易凡认真地点头:“当然。我可是把我这两年的工作积蓄都花在这上面了。”
“为什么啊?”
易凡转身望着辽阔悠远的海,连清冽的目光也变得悠远起来:“因为我想试试看,能不能一个人真正独立?因为我不愿别人处处让着我,帮助我,我不愿别人把我当做我父亲的儿子,我只是我。”
眼神在倏然间暗下来,萧文昊别过脸:“我说不过你。”
一口将杯中的红酒饮尽,他拉着易凡的手臂,直往门外去着:“走走走,这地方有什么好待的,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好地方”不是别处,正是以吻封缄。
人类有很多弱点,花钱摆派头无疑是人类的弱点之一。
所以特别贵的地方,生意总是特别的好。
以吻封缄是海滨市最赫赫有名的娱乐会所,自然是门厅若市,宾客如织。
只是,贵的地方就一定好吗?钱真的能买来快乐?
销金窟,男儿郎,醉卧红尘笑一场,古来商女几断肠?
在这里,再消魂的快乐,也不过是红尘一场断肠笑。
只可惜,这个道理,古往今来没几个人懂。而越是富贵之人,似乎越是无法勘破。
眼看萧文昊跟身侧几位女郎把酒谈欢,易凡笑着摇摇头,这时,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伴随着这声轻响,时光仿佛暗下来。
门廊转折处,露出半身银色的晚装,色泽冶丽至纯净,胜过三月里满树盛放的樱花。
易凡瞧得微微一怔。
走神的片刻,宁染已经斜身进来,银色的裙摆在他眼前漾起一个美妙的弧度后,静静地垂在了萧文昊的身边。
“怎么?”似乎是看出了易凡眼中的异常,萧文昊一手握着宁染的腰,微一挑眉,“你们认识?”
“下午在医院见过。”宁染回答,这声音年轻而慵懒,却又带着这个年纪的女人不该拥有的清傲。
易凡终于回过神来,他握着酒杯,遥遥笑着点点了头。
萧文昊也没再问过什么。
中途宁染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包间,刚走到回廊上,身后就传来一个意料之中的声音。
“你喜欢他?”
宁染回眸,似是而非地看住身后的男人:“你喜欢我?”
易凡没有说话,好看的唇却微微弯起,这笑容自在温柔,犹若清风。
这样的自在倒让人心里一刺。
微微将眼侧开,良久,宁染突然叹:“你是一个好男人。”
易凡“哦”了一声,笑着看她:“你怎么知道?”
宁染抬眸,目光雪亮滴看住他:“你没有立马承认,也没有立马否认,因为你知道,喜欢有时候也是一种责任,轻易承担不了,也轻易承诺不了。”
细细品味着她的话,易凡点点头,似笑非笑地说:“也许我只是欲擒故纵。”
宁染也笑了:“那我就是自投罗网。”
她忽然拉起他的手,将他拉进回廊的拐角处,踮起脚尖,红唇轻触他的耳垂,呵气如兰:“你也一定是个好医生的,对不对?”
女人的香气犹如最令人迷醉的花蜜,又如同裹着糖衣的毒药,一丝一缕地飘进男人的鼻息。
这本该是诱人而致命的。
可是易凡却轻轻推开了她:“我不知道在你们心中,男欢女爱的定义是什么。但至少在我心中,它不是交易。”
说这话时,他依旧在笑,眼瞳澄澈,笑容清净,半点侮辱人的意思都没有。
“你是在拒绝我?”宁染松开他的手,在离他一米的地方站定了,眼神多了丝玩味。
易凡摇头,深深看住她:“你值得更好的人,那个人也许不是我,但绝对不是萧文昊。”
“你还是在拒绝我。”
心微微涩了涩,宁染低眸,浅淡地一笑后,扭身又走回包厢:“既然如此,那我就去找一个不会拒绝我的人好了。”
“医者不会见死不救。无论有没有人拜托我,那位姓林的先生既然已经让我遇到了,我就不会坐视不管。”
身后,那个意料之中的声音再度响起。
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