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了。
万千日光中,谭惜望着他清俊淡泊的侧脸,心中却似蒙上了一层白蒙蒙的雾霭。
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读不懂他,而他,也似乎越来越深不可测。
这样的他,她又如何能斗得过?
花园里,晚樱盛开如雨。
萋萋芳草边,有一个雅致的花亭。
乌木雕琢的花亭上面,攀爬着茂密的紫藤萝。明媚的阳光里,簇拥着深深浅浅的藤萝花,一团团温柔地绽放着,远远看去仿佛流泻而下的瀑布,美丽而又梦幻。
如同瀑布的花叶下,谭惜就坐在藤椅上。
阿晴端来上好的春茶,依次分斟至四人的茶盅里,又向后缓缓地退下了。
一阵阵的风,携着清淡的花香吹来,周彦召端起茶盅,彬彬有礼地望着对面的人:“宁姨好,让您久等了。”
“没关系,我跟云沙也是刚来,”尽管陆云沙始终微垂着头,萧宁的笑容却和煦如春风,话到此处时,她甚至还若有似无地望了谭惜一眼,“只是没想到,这么早谭小姐就已经到了。”
当然意识到她目光里的别样深意,谭惜夹起一块藕粉做的精致茶点,目光柔柔地放进周彦召的碟子里:“并不是这样的。我一直都跟阿召住在这里,昨天晚上也一样。”
阿召……
周彦召微微侧眸,不动声色地看了谭惜一眼,似乎是为了她这句从未念出的称呼。
就连陆云沙都稍稍抬了抬眼,却并没有多言一句。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看来谭小姐和阿召还真是恩爱啊,”好在萧宁是极其健谈的人,她精神矍铄地笑着,“不过你们两个毕竟是未婚男女,提前住在一起的话对彼此的名声也不好。不如早点把谭小姐的父母接来,也好商量你们的婚事呀。”
她说着,顿了顿,斜睨了周彦召一眼,声音缓长:“阿召,你说是不是?”
周彦召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侧眸看向谭惜。
她果真温顺得像只小猫,偎在他的身旁,眉眼弯弯,笑容温婉。
低眸,执起碟子里的茶点,周彦召微启薄唇,慢慢地吃起来:“难为宁姨这么为我着想。”
“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当然会你着想了,”看着二人浓情蜜意的样子,萧宁的目光微微一闪,接着又笑起来,一双乌黑精敏的眼睛对准了谭惜,“对了,不知道谭小姐的父母是不是都在海滨?又在哪里上班呢?”
弯在唇边的笑容瞬间僵在那里,谭惜轻咬住唇,暗暗握紧手指。
木桌下,另一只手则悄无声息地覆过来,虽然并不十分温暖,却到底稳住了她的颤抖。
重新抬起头,谭惜微微笑着,眼眸亮亮地瞅着萧宁:“我的父亲是一个"qiangjian"犯,前不久才在监狱里畏罪自杀。至于我的母亲,她是一个赌徒加酒鬼,为了十万块的纠纷,我已经跟她断绝了关系。现在,我无亲无故,只有阿召在身边。”
似是没料到她会如此坦然地说出这些,萧宁的笑容已有些凝滞,而她的身侧,陆云沙更是将眉头紧锁。
似乎在她看来,这样的身世,简直是闻所未闻。
可谭惜的脸上却没有半分的难堪。
眼眸含笑,她别有深意地盯着陆云沙说:“怎么陆小姐的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我的身世背景吓到你了?也对,你是名门淑女,不像我,是贫民窟里走出来的女孩。我这样的女孩,当然是入不了你们这等贵人的眼睛了。”
“怎么会?”
萧宁到底是老江湖,很快就又转笑起来,同时目光乌沉地转向了周彦召:“阿召会选择你,也一定有他的理由。谭小姐长得这么漂亮,相信一定是一个秀外慧中的女孩子。一定是你的某些特质吸引了他,是不是呀阿召?”
唇色微微发白,谭惜努力绷紧了微笑,但她心里清亮的很——萧宁这是话里有话,不是在暗讽她狐媚惑人,就是看出了周彦召的别有用心。
“是也不是。”
然而,身侧,周彦召却执起她的手,俯下头,旁若无人地吻着她冰凉的指尖:“爱一个人,就要爱她的全部。哪怕她是"qiangjian"犯的女儿,哪怕她的母亲是个赌徒,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刹那间,心犹如被人砸开了一个洞,谭惜下意识地抬眸去看他,却发现,他那漆黑如夜的眼瞳里似乎什么也看不清。
“人无完人,我也是一个私生子,一个身有残疾的跛子,我这样的男人,除了离过婚又生养过孩子的女人之外,恐怕就只有她能不在乎了。”
耳畔,依旧传来他的声音,那么平淡,又是那么得安稳,恍若当真是他的心声:“所以,我们正好相配。”
眼波如同被掀起巨浪,谭惜不得不低低垂下长睫,手心却逐渐沁出了细汗。
似是再也听不下去,对面的陆云沙突然拉开椅子,声音淡漠地说:“妈,唐唐该醒了,他醒了看不到我会闹人的,我该回去了。”
萧宁看了眼她,又看了眼谭惜,终于还是点点头。
跟着站起来,临走之前,她又回过身,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阿召,你一向是个聪明人,一个有抱负的聪明人。一个男人要想有所成就,除了必要的手段之外,还需要有必要的外援。相信这个道理,你也一样比我清楚。”
“宁姨的话,一向是金玉良言,只可惜——”
迎上她睿智的目光,周彦召的神情淡然如风:“您好像误解了我。”
看到这样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