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做定国的少年姓李,榆林人,从小长得就壮,也比别的小孩高,自北方饥荒后随张献忠起义。后来左冷禅招安大约十几万“义军”去“剿匪”,每到一处打完土豪就分田地,大部分饥民都分了土地安顿下来,只有一些天生就不安分的人不愿意过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在一番挑选后编入官军,李定国就是其中一个。
左冷禅见李定国身手不凡,而且聪明伶俐,就收在身边认作义子,平时教他兵法。
“义父,人家都说京城里花花世界,是一等一的所在,俺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就带俺去一趟,反正那个笨手笨脚的刘小姐跑了,一路上斟茶递水的事交给俺李定国。”李定国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是张兄弟他们让你来的?”左冷禅笑问。
“没有八大王,俺也要来的。闯王他们说了,五省的事情太大,义父得罪的人太多,现在全大明都闹得沸沸扬扬,他们要和你走得近就是给义父添麻烦,叫俺留在义父身边就是个照应。李闯将知道义父是最有主意的,叫俺来问你,你要是心里有了计谋,最好给他们一个准信,省得他们担心。”李定国道。
“果然是李自成兄弟最了解我啊。”左冷禅感慨道。“定国,你跟我学兵法,我经常跟你讲以前我和闯王曹操他们打仗的战例,你学到了什么?”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这是你教俺的《孙子兵法》,俺第一次知道原来打仗不只是一股气的往前冲,竟然有这么多门道。义父每一战都做大量准备工作,多到俺觉得义父要是不胜实在是没有天理的。”李定国一脸崇拜的说。
“你义父是王学门人,这辈子最擅长的是兵法,我也很喜欢用兵法来解决问题。其实打仗没有你说的那么复杂,你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清楚谁是你的敌人,谁是你的朋友。”左冷禅开始教育李定国。
“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还用看?”李定国挠着头,他不明白。
“你说我和高闯王,李闯将,八大王是朋友还是敌人?”左冷禅笑着问道。
“当然是朋友,你们可是喝过血酒的兄弟。”
“那在喝血酒之前呢?”左冷禅又问。
“这个……”李定国头都大了,因为这件事太过不可思议,官匪勾结到这种程度简直是前所未闻。
“其实事情很简单的,闯王他们不过是想在灾荒中活下去,而皇上和九千岁要我左某来剿寇,他们和我的目的不冲突,我们的矛盾完全可以调和。”左冷禅悠悠的说道。
“义父,你到底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啊!”李定国的头变成两个大。
“剿寇啊,你第一要先想清楚什么是寇,第二要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成为寇,最后才是想出剿的办法。定国,这次五省的灾荒不难治,只要解决两个问题就行,第一是粮食,第二是土地。不解决这两个问题,这五省的流寇怎么剿都剿不完。我用开始的一连串胜利告诉闯王他们,要靠武力是无法与我抗衡的——这点最关键,不打服他们没办法进行下一步。然后跟他们说,其实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他们要活,我也不想让他们死,我们并不一定要成为敌人,甚至我们可以有共同的敌人。我可以解决他们的生存问题,但他们要听我的。朝廷要我剿寇,剿寇剿寇,并没有说一定要我杀,我的剿寇方法是,让那些流寇不再是寇。虽然我杀了很多人,但现在五省大部分的百姓安居乐业,可见这种剿寇方法是成功的。”左冷禅道。
“义父说得好有道理,俺竟然无言以对。可是俺从没听说过有这么剿寇的。”李定国听得脑子更乱。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以前没有不见得就不行。”左冷禅摸着李定国头。
其实人类最大的敌人,是自己僵化和固定的思维,天才和庸才的距离比一张纸还薄。
“义父,你说打仗要先知道谁是谁敌人,谁是朋友,那么现在京城里的人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呢?”李定国问道。
“孺子可教也,你也开始学义父的方法思考问题了。首先,九千岁是义父的朋友,是他破格提拔我上任五省总督的。我做下的这些事他脱不了干系,所以九千岁一定会尽力保我。”左冷禅一脸无所谓。
“俺知道九千岁权倾朝野,可是天下人都想杀义父,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谁说是全天下人,想杀我的是东林党为首的那些官员和士林领袖,只有他们是我左冷禅的敌人。这些道德君子东林党一贯的做法是,自己的那一套说法就代表了全天下人,不同意他的那一套就是奸佞。别的不说,定国你认为五省的百姓想杀我吗?”左冷禅笑道。
“当然不想,五省百姓都把义父当成再生父母,也就一些这些日子没杀完的那些狗官和奸商,还有那些读书读得成傻子的酸秀才最近像过年一样高兴,说是要看义父怎么死。”李定国不屑的说,这些家伙最让他恶心。
“东林党手里有笔,九千岁手里有刀,你义父不怕拿笔杆子的,因为能杀我的只有刀,现在是拿笔的想杀我,拿刀的想保我,所以我现在一时半会还死不了。”左冷禅悠悠的说道。
“那当今皇上的意思是什么?朝中的狗官一个个都很会说话,可不要听信了狗官的谗言,那事情可就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