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我同沈凌和衣而睡。
第二日睁开眼,连日未见的阳光洒在门窗上,照映得满室煌煌。沈凌还没有醒过来,一只手搭在我腰间,如瓷脸庞在紫衣黑发的映衬之下越见干净,与平时不甚正经或过于正经的模样相去甚远。
轻轻挑开他的手,我挪着步子推开了房门,雨后初晴的天总是清新异常,站在栏杆之上深呼吸了一口气,又撑了个懒腰,我转身下楼,预备去看看那几日未曾好好看顾过的马儿。
正走在楼梯边上,阿桃已端了热水上楼,我打量着她微微埋着的脑袋:“怎么店里头的小二都是不做事的么?你是这里的客官,不必帮客栈掌柜省事儿。”
她嘴角牵出一抹笑:“方才我下楼去点了公子和姑娘爱吃的早点,恰巧见着那小二正端了热水上来。阿桃心想公子和姑娘一夜……一夜之间可能还有好些话没有说完,忧心小二贸贸然前来会扰了公子和姑娘的兴致……”
“也罢。”我又向下走了几步,恰恰站在阿桃身前:“你眼睛怎么是肿的?昨夜没有睡好吧?”
她慌忙把头埋得更深:“雨下得太大了,阿桃睡不下。”
“既如此……”我将双手递到她面前:“你还是先回房再歇上一歇,这洗脸水,就让长安送上去。”
她似有不愿,却又终究递上了水盆从我身边走过。她远去的身影,像一朵细微飘渺的丁香花。卑微,渺小,却又兀自开出根芽。
那一瞬觉得自己残忍无比。
想来,我从来都是一个自私的仙吧。想要抓在手心的,便牢牢拽着,不给别人一分一毫得到的可能。
可是我这一生只打算爱他一人,我将永远属于他一个,那么他,也该只属于我一个人才算对等。
是的,一生。
我已做好所有的打算,若是沈凌他修仙成功了,我便等他成千上万年,等他获得了婚配的资格,便同他做一对正儿八经的神仙眷侣;若是他和普通人一样活到七老八十便去了,那我便在人间等他的来生。
爱是天长地久,是与子同舟。
林月见这几日颇不安分,她化成形的日子毕竟太短,呆在卿尧身边的日子也不算长,对这些仙魔道上的东西懂得太少,只怕是到现在还没有猜出自己是在别人的墟空之境中。不然,她也不至于成日里舞刀弄剑,害我时不时担心着她会一个不小心将我的墟空之境给毁了而让我元气大伤。
为着断去这么个“后顾之忧”,我使了个法术将林月见的神识给封了。她瘫倒在地上之时恰好正面向下,黑衣裳和黑发相互纠缠,远看近看都是无比的诡异。若是此刻有个没见过世面的人误入我的墟空之境,只怕会误以为我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杀人放火事。
介于刚刚接受了好几天雨神眷顾的车道仍旧泥泞不堪,我们用过了午饭方优哉游哉地坐上了马车。
沈凌的御马术堪称高明,尤其他经过了几天的休养,已养足了精神,马儿由他控着,明显比我驾马时听话很多。
隔了一两个月再来看柏城,倒只看出一片春意浓。整座城被掩在红白花枝之下,到当得起它“江南春光最好处”的美称。
处处是花红柳绿,处处是游人踏青。每个人都在各自的欢乐与忧伤之中徜徉,忘却了前些日的披麻戴孝是为何,更忘却了那再也看不了春光的人。
自二十九年前桃花尽数死去之后,柏城人先后从其他地方引了好几回种,却都没能让桃这一个品种在柏城重见生机。柏城人无奈,只得退而求其次,将枯死的桃花尽数清理干净,用樱花取而代之。
沈家门庭冷落,连看门的家丁都不见了踪影。沈凌上前几番叩门,出来开门的,却是府里的管事。
“二公子。”那管事似有踌躇,却还是将我们迎了进去:“公子稍待,我先为公子和二位姑娘收出几间房来。”
“管事亲自动手?”沈凌问道:“府中下人呢?”
“今儿个是观音节,黎思小姐给众人批了假。”管事恭敬答道。
“黎思。”沈凌念着着两个字,忽而玩味一笑:“黎老头还真舍得下血本。”
“公子的意思是……”管事试探问道。
“无他。”沈凌摇了摇头,“打理房间的事情只怕你也做不来,我这里有个随身带着的丫头,便由她去做好了。”说罢,眼神直落在阿桃身上。
“二叔!”小姑娘清脆的声音落进耳中,回过身却是沈心一路小跑着过来,“二叔来看心儿了!”她小小的脸上眼睛化为一对月牙,笑眯眯的样子着实惹人怜爱。然不待我这怜爱有更高层次的提升,她便跃进了沈凌的怀里,一双小胖手也是在沈凌身上翻来翻去。
翻了许久仍是一无所得,沈心的脸便僵了起来:“二叔不爱心儿了么,怎么都没有给心儿带好玩的东西过来?”
“怎么没有?”沈凌脸上也悬起笑来:“二叔带了你从没有见过的东西。”言罢,拿出一个小小布袋。沈心接过那袋子,伸手进去掏出一枚桃核,旋即脸色阴阴,竟是要哭的模样:“二叔糊弄人……”
“心儿单吃过桃子弹过桃核,可曾见过桃花?”对上沈心疑惑的眼眸,沈凌又缓缓开口:“二叔给你种满山桃花。”
是夜沈沁在梧桐院里设宴,梧桐院里的高大梧桐枝上仅挂着三两片刚刚生长开来的宽大叶子,树底的水井边上放着一两只盛了水的木桶,桶中倒映着冷月溶溶。便是长灯映照人影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