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车的是两头带着泥腥味的蠢笨凡牛。我自告奋勇担当起车夫的职责,可这凡牛既不是聪明伶俐的灵兽,又不是百依百顺的机械,不听我的号令,也不吃我的打骂,温吞水般地拖着车,还时常走岔路。我第一次知道畜牲这么难使唤,想学琳公主的样子唤出银蛇剑里的紫电飞龙,径直载众人飞进城里。又担心城中隐藏古怪,怕如此招摇暴露了我们。
武神周佳接过我的缰绳,他的杀气威压传递到两头牛上。两头牛的背脊直冒冷汗,牛脑子终于豁然开悟。按照柳子越指的方向,走顺了路。
风景历历如昨,就像三年前文侯领我游览的帝都那般,我一阵感怀。唯有的差异是,我感受不到帝都无处不在的法阵灵气。念到画中皆是凡人,也是情有可原。
我们的车汇入帝都的人流中。城墙上旌旗招展,凡人道行的我目力受限,在摇摇晃晃的风里,看不清上面的字。内城门口附近,三三五五的火铳手都披着鲜花盔甲,四处巡视。
樊无解道:“我感应,宇宙锋应该就在内城中。”
周佳停下车,火铳手上前盘查我们。我记得前番来帝都是随文侯的车,现在车里无一人有大正王朝的官印,我们这些西荒人又没有路引,都是来路不明之辈。我招呼柳子越出去,如果这幅画的画手洞察世情,那用钱开路还是不二法门。
柳子越倒是能把道胎金丹、宗门门人的包袱抛个干净,点头哈腰向区区凡人道行的军爷们陪笑,一手孝敬南洋的淡芭菰,二指夹着红包承与军爷。
军爷挥了挥红包,笑道:“五个人的路引,那么轻。”
柳子越殷勤道:“礼轻情重。”
红包缝里显出一百两数目的银票,须知大正王朝一个正规兵的钱粮也不过一月四两银子。那军爷坚持不笑,终于忍耐不住,大笑起来:
“好,好。你们五个露下脸,我点下数,替你们补上路引。”
樊无解和我从车厢里冒出头。
我们两人都作正牌的道士装扮,丰神俊秀,举止端正,凡俗人往往见了敬而远之,省掉我们很多麻烦。
军爷和我们二人六目相视,笑颜陡然凝住,大呼:“是道士,是道士、皇帝有令,速速捉拿道士!”
他脸寒似冰,把柳子越那一百两银票也扔在地下,又喊,“快挑黑狗血黑狗粪,破他们的妖术幻术!”
城楼下、城楼下,一股又一股火铳手疾跑过来,结成队列,向我们发射。围聚在城门口的百姓乱将起来。
我们四人跳下牛车,掣出四口宝剑抵挡铳林弹雨。武神周佳倒负着双手,使出梯云纵的轻功几步跃上城楼,去扑灭制高点的火力。
我们四人各守四面,雨点般的子弹落在四口流光般挥动的宝剑上,烟雾纷起,却滴水不入。柳子越苦叫:“我们现在是凡人,怎么能和音速的子弹耗下去?”
樊无解道:“子弹音速,火铳的扳机还是要人扣的,怎么能快过声音?他们的排枪不齐,现在烟雾弥漫,趁他们喘息换弹匣时,毁铳夺路。”
我道:“武神先生赤手空拳就能应付火铳,我们的剑削铁如泥,怕什么!冲!冲进内城去!”
五具火铳手的尸体落下城楼,都被拧碎了喉头,头上的火力压制稍歇。武神先生可不惮杀凡人。
我们冲了出去。存着顾惜人命之心,我银蛇剑一拉,连砍三把火铳,把火铳手撞倒。琳公主金乌剑轻轻一划,削去凡人火铳手的双臂,几脚踢开,显出内城里面的情景来。
“如今的道士法术不灵了,击毙他们!”
内城里,又新跑来一群火铳手,他们架着一台连珠火铳,哒哒哒、哒哒哒、放鞭炮般地倾泄过来。
樊无解狂喝上前,奋舞涟漪剑为我们掩护,全身立时鲜血满溅。我暗叫不好,用微弱的真元捏出三枚霹雳雷火弹,回掷向连珠火铳。
一声巨响,浓烟后接着是惨叫,连珠火铳倒是哑了下来。
我人有些摇晃,凭空现三枚霹雳雷火弹也让凡人道行的我累得够呛。
琳公主扶我,我示意他无事。我驮起伤重的樊无解向外城折返,急问柳子越帝都哪里可以藏身。
要撤了。在凡人的道行,我们能打上百凡人,但绝不能打上百连珠火铳。
“这画若分毫不差,外城有家当铺,我开的当铺。”柳子越撒腿带路,武神先生翩然如鹤地从城楼降下,他倒是一尘不染。
万人如海五身藏,我们在摩肩接踵的人海中一一换上人-皮面具,在卯记当铺汇合时已是五种不同的模样。
那是家男女络绎不绝的大当铺,远远便能望到金碧辉煌、雕龙绘凤的三门大牌楼,牌楼的匾上挂着“钦赐卯记当铺”的金字招牌。
饶是柳子越本人,都惊愕地托住下巴。
琳公主讥讽,“柳师兄,不成想,你从文侯、从我这里贪污许多钱粮,在中土倒混得如此美满。”
柳子越连忙声辩:“我一向低调,闷声大发财。怎可能把钱耗费在这样招摇的门面上。真不知道哪个愚蠢的伙计,要把我往炉火上烤!我们往那家水果铺走,让这些贵客盯着樊无解这个血人也不好。小心小心官兵。”
带着火铳的胸甲骑手队伍出现在外城,显然是在搜捕我们。
七拐八弯穿入一道羊肠小巷,水果铺一个两鬓微霜的胖伙计正拿蒲扇驱赶瓜果上的苍蝇,见一群陌生人驮着一个血人闯进来,正要招呼下手报官。柳子越从纳戒取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