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猴德健困兽犹斗,众猴却都明白大势已去,余下的两个道胎妖怪锦面马猴和白面猕猴率残众请降。智丈大师、尹小过、史空想城主遂清点猴山各处钱粮军械,释放妖猴掠来山中玩乐的民女。
我们埋葬了劫火发作陨落的獠牙道人,从夜中休整到天明。乐静信与碎叶城邬元甲的道兵陆续赶至。乐静信立在十绝阵图的山外一侧,祭出八转宝镜,化成千目铺满苍穹,这一番妖猴休想从我们眼皮底下遁走。
合围完毕,我取出又二枚镜宝立在猴山悬崖上。景小芊正要由镜宝入第八阵,忽然我纳戒中有一件陌生的法宝无故舞动起来,是顾曼珠塔中沉寂了五百年的遗物。
我禁制不住,只好放顾曼珠塔里的法宝出来,原来藏在女道士塔里的是一枚流火金铃。那流火金铃在众人顶上飞舞三匝,叮叮当当,十分噪耳,终于投入景小芊的怀抱。
我第一次遇见无主法宝时隔漫长岁月后,自动拜入新主的异事。
景小芊摇了几遍金铃,喜道:“竟然是七转法宝,此宝似与我有缘,不肯离去。不知、不知原知院从何处得来,我有个不情之请,原知院可否将此物赠与我?只要我在,这法宝就如在你们昆仑一般。”
“是我与琳公主征鹦鹉山时偶然捡来的,我们以为是一件死物,未曾上报掌门和长老会。景道友能物尽其用,那是再好不过。”
别人天上掉馅饼,流火金铃要跟后娘,我也只好捏着鼻子认下。众散修直夸昆仑门人慷慨,我不得不顺势跟着放声傻笑。
景小芊持铃入阵。
第八阵应她道术而生,却是一个大光明阵。浪潮般涌来的光华把景小芊整个人都照得白茫茫的。无处不遍的一片耀目白光中,响起了铃声,流火金铃在一点点吞噬白光。光中各处逐渐显出斑块,是景小芊的黑色身影。她吟唱起了一套瞌睡咒文,流火金铃摄光之速更疾。半个时辰,流火金铃收尽了白光。大光明阵成了一片大黑暗,只有吸饱的流火金铃像鬼火那样闪耀。
第八阵破,景小芊出阵。
文侯夸赞:“景道友这一番西域之功,仅次于我幕府中的原芷。”众散修皆来庆贺。
文侯向梅芜城道,
“第九阵梅师弟万不能大意。”
梅芜城点首,但我们却不见他入阵。只见他把那太极图祭在半空,图向第九阵的门户卷去。忽然间,第九阵连门带阵无影无踪,都没入梅芜城的太极图里面了。
第九阵也破,第十阵的门户缓缓打开。
无论文侯、还是我与琳公主都甚惊讶,更无论他人了。即便有武神周佳助拳,我们也要几番生死才能破去一阵。梅芜城的道行尚浅,怎么如此轻易?
文侯问道:“梅师弟,你这太极图是龙虎宗哪位真人的秘宝?我们从来没有听说,贵宗有如此厉害的一件八转符书。”
梅芜城谦谦道,
“十绝阵图失落之后,守一祖师祭炼这符书太极图有年,始终难入九转,不能圆满。我家祖师索解不得,恐贻笑大方,弃置长久,世人于是不知。如今十绝阵图现世,我师尊徐清羽掌门即刻明悟,并非我家祖师体道不深,而是同理同相的神器只能定于一尊。师尊示下,我家的太极图既能小克十绝阵的若干阵,破阵之后,用此图祭炼十绝阵,太极图也能臻于圆满。”
琳公主冷不丁问道:“就像我们昆仑的新九鼎摄取妖猴的旧九鼎那样吗?太极图融合十绝阵,便成为新的、唯一的九转符书,而且是只听你们龙虎宗话的九转符书。”
她这话是把昆仑人肚子里的心意和埋怨全挑明了。
梅芜城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道:“琳公主说得丝毫不差。师尊示下,昆仑的各位道友并不精通符咒之理,即便破阵,要收图为己用,怕也是旷日持久,不得门径;这反是我宗的擅场,万望昆仑的各位道友海涵,完璧归赵也是成人之美。贵宗得九鼎,我宗得十绝阵图,两相配合,三个月后的山河榜上,必定能压倒一切敌手。”
文侯哑然,众人尴尬。
我也闷头不语,从第三阵起,破阵至今,全出于我的筹划。梅芜城他们嗅到利益才来,还是最后一个赶到,难道我一番心血,全给龙虎宗作嫁衣裳了吗?
乐静信轻易地穿过薄雾般的蜘蛛网,飞到了文侯身侧——九阵已破,十绝阵只剩下一团围绕第十门的黑气,猴子也意兴阑珊,无心出击了。
乐静信怒目指着梅芜城,“我见你自小忠厚,怎学得如此无耻!梅芜城,你扪心自问,非我昆仑之力,你龙虎宗焉能至此!要不是姬琉璃失口泄露,你们还在为东楚的弹丸之地沾沾自喜,作壁上观冷看我们昆仑在西域损兵折将呐!”
梅芜城的头垂如饱满的麦穗,“回禀乐真人,梅某若不能完成师命,实无颜回见同门师友。与其两面无颜,不如只负一面。”
乐静信翻手一掌,众门睽睽下,把梅芜城一个后辈元婴扇倒在地。
梅芜城爬起,这一番他昂然道,“可再如何说,十绝阵图毕竟是我家故物,文侯若是不认可我宗与这阵图有缘,何必邀请我宗?乐真人,你勿要欺人太甚,打龙虎宗的脸面!非龙虎宗,你们昆仑尚是被剑宗流放的门派,也回不了中土!——姬师姐,你也流着龙虎宗的血脉。你们姬家可算是昆仑的保人,我不要你偏心,只要一句公道话。”
文侯好言抚慰梅芜城,但阵图的事情却始终含糊其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