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夫人的小书房在正院的右侧,院子里种了一颗枝繁叶茂的枣树,书房门前是两棵红色的杜鹃。此时已是初夏,杜鹃的枝叶虽然十分繁茂,花朵上的红色却已经褪去,蔫蔫的露出败相,倒是着窗子下面种了许多当地的野花,这会儿五颜六色开得凌乱热闹。
守门的小丫头远远瞧见钟敏,立刻笑吟吟地迎上去请安:“夫人念叨您可有日子了,天天掰着手指头数。”说着引梁奶奶和梁姑娘到了书房门前,一个穿着浅粉色褙子的小丫头在门口打了珠帘道:“梁家大奶奶和大娘子来了,快请进,夫人正等着你们呢。”
梁姑娘一路上叽叽喳喳问个不停,这会儿进了薛夫人的小书房便也像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一样,抿着嘴巴只管眨着大眼睛四处打量。睃了一圈不由暗暗气馁,心中暗忖:“果然是乡下地方,虽说贵为将军,家什物件也全不似京城,瞧着也用的最入时的梨花木,但是那些桌椅、板凳、博古架都是直来直去的木头拼成,不仅没有京城里最讲究的雕花,连那些书香人家最喜欢用的填漆都没有。”
钟敏已经生养了两儿两女,到了这个年纪也不免有些发福,自然没了年轻时候的冷艳,她正要催促女儿请安却瞧见她一脸不屑的样儿,忍不住拧了她一把恨铁不成钢地嗔道道:“还不给你九姨请安。”
薛娘子穿了件青色镶白边的春衫,一条青色的罗裙,神情肃穆地站在母亲身后打量了钟敏和馨儿一眼。钟敏一张白白胖胖的团脸,穿了件血青色莲纹镶领的缎面对襟褙子,一条松花色的马面裙,不论是昨儿夜里还是现在都不似母亲说的那样:“美得好像盛开的十八学士,满京城都没有那样漂亮的小娘子。”
倒是梁奶奶身旁的小娘子穿了件嫩绿色缎面折枝玉兰圆领袍和一条米黄色的百褶裙,尖尖的小脸大大的眼睛,小脸蛋粉嫩嫩的十分明艳俏丽。
薛夫人忍着笑起身拦住钟敏,拉着她坐在窗前的小矶边笑眯眯地圆场道:“小孩子们都是这样的,咱们是自家的亲戚,还非要走这样的过场?大娘子你带着...馨儿姐姐出去转转。”
馨儿听了这话飞快地睃了薛夫人一眼,见这位国公夫人穿了件浅金色折枝寒梅对襟褙子,玄色绣金滚边黛紫马面裙,容貌端庄、神情和善一点也不像母亲说得那般凌厉,便松了一口气朝她身后的薛娘子看去。薛娘子身形高挑,微黑的一张团脸,与昨天一样穿了一身的青衣,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爷们的小厮。馨儿垂下头暗暗叹了一口,对未来漫长的旅途失望至极。
薛夫人见她神情逗趣不由暗想:“钟姐姐和梁大哥那样闷的两个人倒生养了这么个鬼机灵。”
薛娘子在后面听了母亲的话不由舒了一口气,忙颔首称是,领着梁馨儿往外走。薛夫人这才猛然想起还没给馨儿见面礼,慌忙起身道:“等会儿,我那个盒儿,你......”说着便四处翻起来。
薛娘子忙走回去,从小炕桌的小抽屉里拿了个小盒子:“喏!刚刚你怕忘记了特意放在这里的。”
薛夫人便欢喜地将那小盒子递给梁馨儿:“这个是西域的首饰,也不值几个钱,胜在新奇,你拿去玩吧。”
钟敏见了忙起身打算说两句客气话,抬头却瞧见薛夫人正殷殷地看着她,顿时将她看得窘迫起来:“昨儿个薛娘子过来安排住处,我已然将见面礼给她了,现在怎么办?”想着忍不住朝薛娘子看过去。
薛娘子此刻正面沉似水站在母亲身旁,钟敏见她如此不由一窒,直急得背上都是冷汗:“薛娘子不说,我怎好主动提,可我若是不解释,九儿的性子肯定要开口跟我要。”好在她这些年也颇在外走动,忙笑着褪下手腕上的玉镯:“也没什么送给孩子的。”说着朝薛娘子递了过去。
到了此时,薛娘子这才恍然大悟,急急地推脱道:“昨儿个钟姨已经送过了。”
薛夫人眉头微微一颦,转瞬笑道:“你这傻孩子,怎么说出来了,你钟姨这几年有钱了,正该挤兑她再送一份。”
不想薛娘子听了这话当了真,慌忙摆着双手道:“这怎么成,这怎么成。”想来是怕钟敏真的将镯子给了她,忙朝梁馨儿示意:“咱们出去瞧瞧。”说罢匆匆行了礼,拉着梁姑娘快步出了小书房。
出了书房,梁馨儿眨眼功夫便又活泼起来:“咱们去哪里玩?娘说你家后院就可以跑马?听说有些兵器就是那些老江湖都没见过。”
薛娘子为难地笑了笑:“那里要用我爹的令牌才能进去。”
梁馨儿眼珠转了转,贼兮兮地笑起来:“那等会儿咱们求求姨夫,让我进去见识见识。”
薛娘子刚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那边梁馨儿又可怜兮兮地说道:“左右姨夫也会给咱们令牌,不如咱们自己就进去了,倒还省得麻烦他老人家了。”
薛娘子忙站住了,瞧了馨儿一眼,这才柔声道:“家父治军颇严,若是没有他的令牌守门的军士是不会让我们进去的。”一面说着一面领了梁馨儿进了自己的小院。
馨儿见她这院子与薛夫人如出一辙,光秃秃着实没什么好看,便有一搭没一搭地与薛娘子闲聊,不过是磨着薛娘子想去后院玩。
俩人正说着话,又有小丫头进来回事:“姑娘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老太爷的也妥当了,如今便只有应季的衣服用品了。”
薛娘子点了点头:“爹和娘的衣服用品收拾的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