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文笙听他说到军队所向披靡会觉着不自在,但文笙听完却笑了。
那是真正发自内心的愉悦,焕发着容光,笑容看上去煞是动人。
“还好大人您没有说要完成南渊王的遗愿。杀回奉京到“一统天下”四字忍不住露出了一点嘲意。
“若是不麻烦,那也未尝不可。”江审言随之道。
文笙却是放下心来。她隐约感觉自己找到了一条可以尽早结束战乱的捷径:“打仗就要死人,苦的都是老百姓,哪怕是胜利一方。大人,如果您想要的是太平盛世,百姓不再受苦,那我们是一样的。”
她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大人,大梁的百姓也是活生生的人啊。”
江审言不动声色。瞥了她一眼:“你代表李承运和纪南棠他们?日后议和休战,你做得了主?”
文笙笑了笑,半点没有被他问住了的模样:“您说的是,我在国公爷麾下,就像是大人您在南崇朝中的位置一样。这只是一个意向,纪将军率领大军还在与列登人东夷人作战,把他们赶出大梁。这是第一步,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做,和南崇这边是打是和,中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大人这里也是这样,不如我们先结个盟,具体的等看以后事态发展再定。”
江审言有些心动,当务之急是解决林世南和鬼公子勾结,到底意欲何为?就照这顾文笙所说,多留一条路也未尝不可。
“结盟就算了,再过几天等你和不逊成了亲。你我便是一家人。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不逊,看着他,别走到歪路上去。”
说这话时,江审言眯了眯眼。他不相信顾文笙这么个有才有貌、有背景前途的大乐师,会愿意下嫁他那外甥。
就算他在大梁那边混了个小官儿。也不能掩盖他没读过什么书,草莽出身。再说大梁现在乱成那样,一个小小的武官,忒不值钱。
文笙一想,可不是嘛,江家原定正月二十给她和王十三成亲,上元节都过完了,确实没几天了。
她道:“不逊很好,我愿意嫁他。”
江审言自认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却从她神情中没有发现半点勉强。
文笙略一沉吟,心想:“今晚反正已经同十三的舅舅敞开说了这么多,不怕再说几句实话。”
“我知道大人是担心不逊的身体,他那功法,弊端颇多。”
这话一出,不但狄氏兄弟暗自惊奇,就连喜怒不形于色的江审言都是一震,险些将刚喝到嘴里的一口茶喷了出去。
她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陆少爷真是奇人啊,连这个都和人家姑娘说,叫大家觉着奇怪而不可置信的是,他怎么能张开这个嘴?
文笙低垂下眼睛,口里道:“我已与不逊说了,成亲之后是不是散功,皆由他自己来拿主意,结果不逊说他不散。”
这太正常了,谁叫他摊上个这么强势的老婆,这要没了武功,看样子往后在家里还不定怎么受气,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
就连江审言今晚和文笙真正接触过之后,也不由地生出这种念头。
自己这么一味逼着那傻小子散功,到底对还是不对?
文笙又道:“他说了之后,我也觉着不散功有不散功的好处,眼下局势正乱,我这次就险些丢了性命,散功之后,将来再遇上这种意外,我不一定能护他周全。”
若是文笙一上来就和江审言谈这些,江审言多半会以为这是她的托辞,花言巧语,目的不过是推脱不想成亲。
可两人聊了这半天,江审言不知不觉心平气和了很多。
他皱眉道:“你不知道,他练那门邪功时间一长,便会影响心性,变得越来越暴躁嗜杀。像陆鸿大兄弟也不是天生便穷凶极恶。我不想见他走陆鸿大的老路。”
文笙点了点头:“这个我有所察觉,这也正是今晚我带了琴来见您的原因。我可以用琴声帮他缓解克制,虽然还不能从根本上彻底解决,但暂时还控制得住,不致进一步恶化。”
说到这里,文笙拿过琴来,就在江审言眼皮底下,手指轻拨,将《伐木》弹了一遍。
她要叫十三的舅舅感受一下,从而改变想法,放心把十三交给自己。
这甥舅两人之间有个结,若是由着十三的性子,这个结怕是会越来越紧,从现在开始,文笙准备出手理顺,以早日将这个结解开。
这曲《伐木》听在耳中,还没有不动容的。
待她弹完,江审言道:“你们有什么打算,难道准备一辈子就这样?”
文笙郑重道:“我《希声谱》尚没有学全,琴艺也有待提高,来日未必就拿《明日真经》没有办法。所以我想征得您同意,过几天就和不逊返回大梁去。至于云鹭云大哥,他宅心仁厚,扶危济困,乃是一位真正的侠士,江大人您能不能暂时收留他。”
江审言一怔。
就听文笙继续道:“一则大人现在面临着许多未知的危险,您是不逊的舅舅,老夫人只有您这么一个儿子,我们都不希望您出意外。云大哥武功很好,在我们大梁江湖人称‘青冥刀’,东夷臭名昭著的杀手商其就是死在他刀下。再者,于公于私我们都不想和您断了联系,大人这边要是有事交待,可以叫他往大梁送信。”
文笙说这话也是灵机一动,她之前并没有和云鹭商量,要安排他留在南崇,但现在他们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云鹭的两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