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和王夫人都看着夏叶。
王夫人唇角一撇,说:“不能吧?琏儿虽然需要照顾,丫鬟婆子们那么多,哪里须得你一时半会都离不开?别人不说,那平儿,我一向冷眼看着,是个极稳当的,再者,她也是琏儿的屋里人,对琏儿的心只怕和你也差不离,保证能照顾好他。”又笑了笑,说:“你呀,就别推了,我听说就前几日,你还有空往园子里去,说是去请林姑娘教你读书识字,有那闲心闲功夫,怎么就不能帮着理理府里的内务呢?我也是将近五十的人了,有点空儿还想多歇歇保养一下身子,别什么都丢给我呀。”
夏叶见她这般急切,说话全失了分寸似的,只顾着把烫手山芋往外扔的架势,心里越发起了疑惑,心想,按说这管家奶奶的权利,往日可是天大的体面,她这忙不迭地丢还给我,怕是没好心。她越是这样,我就越不能随便接过来。
夏叶忙说:“老太太,瞧太太说这话,我自己的身子就因着上次小产还在养着呢,再者,大姐儿年幼,也须得我精心照看,现在,二爷又伤成这样,我不在家里经管着,可怎么办?平儿虽然能帮衬着点,到底也没经过许多事,到了扫帚弄耙儿的时候是常有的,叫我如何放心得下?不是我推脱着不肯担起府里的这些事,实在是有心无力。”
贾母叹了口气,说:“凤丫头说的也是实情,实在她不是会躲懒的人。老二媳妇,少不得只有你多偏劳些个了。”
王夫人气得暗自磨牙,又不好继续再说,只得看着夏叶告辞出去了。
贾母望着王夫人,若有所思地说:“老二媳妇,你这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是不是府里现在有些艰难的去处?你往里面贴钱了?”贾母往日也是管了多年的府里内务的,这一猜便猜中了。
王夫人恨不能接口说:“是啊,你天天坐在府里吃香喝辣,一群孙子孙女围着取乐,安尊养荣,哪里知道我们这些当家人的苦楚?如今府里是一年不如一年,你们还只管伸手拿要,一会儿人参,一会儿燕窝的!叫我哪里变去?少不得拿自己压箱子底的银子来填在里面!”
只是,想着贾政千万交代的话“家里的烦难别叫老太太知道!”王夫人只好忍下这一肚子怨言,扮出了一点苦笑来,说:“琏儿在屋里养病,往日都是他在接待奉迎宫里的太监爷爷们,现在只得老爷去顶上,可是,老太太知道老爷那性格,最是个潇洒不通俗务的,昨儿那夏爷爷张口要一千两银子,老爷不光不给,还高声说了一句什么,叫那夏爷爷气得转身就走了。老太太您说说这个,宫里的太监如何得罪得?不是叫娘娘难做吗?所以啊,琏儿这两口子一丢手,我们还真是难得转得动这大盘子呢。花的银子都在其次。”最后一句话显然是违心话,那杀千刀的夏太监,张口就要一千两银子,还说是借,呵呵,这一借出去,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吧?想着就肉疼,可是,不给又不行,怕他回宫去给元春下绊子。
所以,这倒霉的差事还是叫贾琏两口子快领回去吧,横竖凤丫头在外面放利子钱,一个月几百两的收益呢,正该拿来填窟窿!
王夫人早就知道熙凤放利子钱这件事了,只当做不知道,她心里只是冷笑而已,反正凤丫头是有小聪明没大智慧的,只看到眼前看不到以后。放利子钱就放呗,没事的话赚来的钱正好填府里的窟窿,要是出事了,她可什么都不知道,全在凤丫头身上!官府若是问起来,她是一概不知道,只把凤丫头推出去了事的,反正是别人家的儿媳妇,跟她没相干!
而贾母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叹了口气,说到了元春的身上,深为忧虑地说:“我们这元丫头在宫里的日子也不好啊,不然,怎么轮得到那姓夏的老东西上门要讨要银子!”
记得元春来省亲那会子都还好,可是,这几年过去,人老珠黄,她在宫里的地位是不进反退。她现在虽然还顶着贤德妃的名头,实则是宫里的隐形人了,连见皇帝一面都难得,也难怪被人敲诈到府上来了。想想看,若是元春有点宠,往皇帝跟前撒个娇,就能把这胡作非为讨东西讨到妃子娘家来了的夏太监直接弄去杖毙了!
王夫人见贾母既然提起这一个话题来,便想着择日不如撞日,要说就今儿说了吧,便一咬牙,说道:“老太太,元丫头现在也是三十多的人了,又没有生下皇子公主,想来以后也就这么着了。我琢磨着,元丫头尽管自己不行了,但是,弄一个人进去倒是便利。咱们府里的丫头虽然不多,倒是个个都长得花朵儿一般的,说不定能讨得圣上欢心呢?那么元丫头在宫里的日子也就好过了!咱们府里也能托赖到一些庇护了!”
贾母没想到她说出这一番话来,吃了一惊,回思一下,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细细想想,却又不妥。二姑娘绰号二木头,一针戳下去戳不出个哎呦出来,她那样的被送去宫里,只怕不但不能帮着元春固宠,反而白白陪送在宫里给人欺负揉搓。四姑娘是东府那边的,年纪又小,性格还孤僻,肯定不行。现在唯一能去的,也就是三姑娘探春了,可是,探春一个庶出的姑娘,又和元春是一个爹生的,说出去只怕有点寒碜啊。
王夫人笑微微地说:“老太太想岔了。媳妇意中的人千妥万妥,就怕老太太舍不得。”
贾母疑惑地说:“你说的难道不是探丫头?”
王夫人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