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祈有些费解,这极尽的奢华,连日的专宠,莫非都是卓文远有意捏造出来的假象?见她心灰意冷的模样,不由问道:“他对你不好?”
不料汤宝昕却道:“好。好是极好的。”
说完自嘲地笑了一下。
“但是那种对待一个谋士,一个智囊,一样物品的好。你可知所谓的专宠,他不过是在这珍宝阁里问我关于齐国的赋税财政有何见地罢了,并不似外头传言的那般甜蜜恩爱。可说出去,却偏偏要让人这么觉得,尤其是让宋家以为,他被美色迷了心窍,夸张地不吝重金,为我打造了这一黄金之屋。”
汤宝昕叹了口气,总结道:“满满的都是利用。”
桑祈也跟着叹:“这倒是像我了解的那个他。”
汤宝昕说,自己原本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发展,所以本不想进宫。是家里人不同意,一直把她关着,硬要送进宫来的。她没有与外界联络的机会,也就拖到现在才跟桑祈说上话。
她说,联姻这种事,真的不适合她。她原本就不在意男女情爱,没有男人依靠,也一样能活得逍遥自在,总比现在虽然锦衣玉食,却没了自由,被人当做权势的工具强。
她说,她的人生应该属于外头更广阔的天地。
她说,桑祈,你帮我一个忙,带我离开这儿吧。
桑祈离开珍宝阁,脑海中反复回闪着汤宝昕的这些话,浮现出她说话时的表情,不胜唏嘘。
其实,带她离开并不难。
没过几天,桑祈便寻了个机会,将其打扮成婢女模样,安置在自己的马车中,大摇大摆带出宫。而后安排管家派人备了马车,一路驶出城外,将那枚玉佩还给她,嘱咐她从此山长水阔,各自珍重。为了避免卓文远再去兴师动众地将她找回来,还建议她可以先去齐昌,带着自己的信物面见桑崇,在那儿避避风头。
汤宝昕郑重谢过她后,照着她的意思,向西北而去了,整个过程都很顺利。
麻烦在于,卓文远发现汤宝昕逃跑了以后。
聪明如他,得知汤贵嫔失踪,找了几个宫人,问了几个问题,不出一炷香的时间,就知道是桑祈干的好事了,拂袖一挥,丢了诏令传她进殿。
桑祈回到洛京以后,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脾气,眸光森冷地坐在皇位上,居高临下审视着他,一股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仿佛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因此而凛冽了几分。
僵持良久,卓文远冷笑一声,沉声道:“大将军好大的胆子,连孤的宠妃都能偷出宫去,可知该当何罪?”
桑祈低着头,妄图用套近乎搪塞过去,轻咳一声,干笑道:“你看,咱俩是什么关系,这么说话就生分了不是。”
然而这一次卓文远却没有要买账的意思,依然眉目薄凉,冷眼相看,似是打定主意要等她自己承认错误。
桑祈沉默了一会儿,静观其变,发现他迟迟没有要松口的意思。隐约觉得,这下事情麻烦了,恐怕自己这半年多来的刻意讨好,因为送走汤宝昕一事,都将化作无用功,到底还是惹恼了他。
“看来孤是太惯着你了,让你忘了天多高地多厚,以为自己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孤总是能纵容?”卓文远恰逢时宜地,冷冰冰问了一句。
眼下不是逞一时口舌之快的时候,桑祈忙回道:“臣不敢。”
“不敢?”卓文远冷笑,“孤看你敢的很。”
说完拿了案上摆着的御笔,在手中把玩,轻轻理了理笔尾的短穗,道:“你说你偷走了孤的一个贵嫔,是不是按理说应该赔孤一个?孤这夫人的位置还空着,要不大将军亲自顶上算了?”
这一次他说话的语气,与从前每一次说要娶她时都不同。带着薄怒,带着威严,带着要挟的意味,丝毫不像在劝说或开玩笑。
桑祈眉心一蹙,忍不住问道:“有这个必要么?不是她又怎样?汤家那么多女子,你大可以再找一个合自己心意,肯听话的汤贵嫔,为什么一定要是她?”
卓文远眸光一紧,明显眼中怒气更盛。
桑祈以为他会说汤家女易求,可像汤宝昕对他帮助这么大的却鲜有,坦白承认自己的愤怒是因为被她打乱了计划,而不是失去所爱。
不料他只是冷声道了句:“孤没问你这个问题。”
哦,对了,她的确有些得意忘形,差点忘了他是那个可以水漫临安城的天家贵子,已经早就不是那个可以随意嬉笑打闹,怎么也不会同她生气的青梅竹马了。桑祈沉默了一下,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道了句:“臣不愿。”
想起傅先生的嘱托,让她不要激怒于他,利用他对自己的疏于防备,好好讨好他,让他放松警惕。或许这个时候,她应该撒个娇,示个好,或者暂时妥协。
她明知道应该怎么做对自己更有利,还是坦诚地说出了这句话。
她不愿意,哪怕是为了缓兵之计,哪怕是一时的隐忍,也不愿意在这件事上松口。
若是往常,卓文远总会跟她强词夺理一番,最终还是作罢。这一次却一反常态,冷哼一句:“愿不愿意,岂是你说得算的?”
桑祈看着他态度坚决,有些惊讶,莫非他这次是要来硬的了?
眼见着他蘸了墨,提笔便要在面前早就铺好的圣旨上写什么,一心急,厉声喝了句:“卓文远!”
卓文远波澜不惊地继续写着,头也不抬,又沉声道了句:“直呼孤的名讳,大将军还嫌自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