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夜下的襄水犹如一条闪亮的玉带蜿蜒远去。淡淡的月光挥洒在河面上,泛起一道道粼光。在这烟花集结之地,连空气中都似乎荡漾着一丝丝馥郁的胭脂香粉味。嘈杂的人声,烦嚣的丝竹,暧mei昏黄的灯光都表达出此地畸形的繁华景象。突然,一艘巨大的画舫划破水面,离港而去。这艘高达三层的画舫装饰异常精美,在船舷四周十数盏大红灯笼的映照下,纯以手工雕饰的栏杆纹理精致,倍显其雍容华丽之色。高高的桅杆上,由上而下悬挂着一串周边镶有花边的灯笼,上书笔法挺秀清绝的三个大字——“聆月舫”。
此时刚刚入夜,恰是码头所有花船大力招揽顾客的最佳时机,而聆月舫却离开码头而去,予人一种颇为怪异和与众不同的感觉。聆月舫驶离码头,顺着襄水而下。船行极慢,并无船夫操纵,只是慢慢地随波逐流。转过一道河湾行至一偏僻寂静之地,聆月舫停船下锚。凄迷的月色,静静的襄水,华丽的画舫,远远望去极具诗情画意。由此可以看出,经营这艘画舫的主人不但格调高雅,更能揣摩那些附庸风雅之人的心理。醉酒拥佳人,独钓寒江月。这种让婉约派词人兴奋地要上吊的情景,就是多花些银两也是值得的。
事实上,自聆月舫五天前来到襄阳,便以其一百两银子一个人的高额“上船费”和每晚只招待五名顾客的怪异作风惊动了整个襄阳城。一百两银子已足够普通人家很舒服地过上半年了,而这仅仅只是登上聆月舫的上船费,其他喝花酒的费用就更不用说了。但是,基于某种奇怪的变态心理,如此高昂的价格不但没有使那些袋里有钱、心中有色的富商们望船止步,反而更刺激起他们要一窥其貌的想法,争先恐后光临聆月舫。因为,有名额限制,预约上船的顾客已排到了十几天之后。
一道清丽的古筝声划破寂静的夜空,响彻襄水。其音洋洋洒洒亮丽清绝,巍巍乎有若高山,潺潺乎有若流水,绕梁不绝,正是古筝曲中的千古绝唱《高山》、《流水》。宽阔的船舱内,如拱月般的半弧形放置了五张精致的红木矮几。矮几上搁着数盘精美的菜肴和一具盛满美酒的玉斛。尽管眼前美酒佳肴颇具巧思,引人食欲,但是盘膝坐在矮几后的五人却没有一个人将注意力放在饮食上,而是将炯炯的目光倾注在五尺外的席后,一位低垂双目的抚筝女子身上。
只见一身色彩艳丽的轻裘裹住她曲线玲珑的身体,细长的颈项在辉煌的灯光映照下,流动着一种异常动人的弧线美感,浓密细长的睫毛遮盖了她的双眼,但随着指下悠扬的音律跳跃,偶一抬头,便可见到她弯月形的眼眸清澈如水,闪耀着淡淡的幽蓝。尽管她神情专注地抚动着几上古筝,可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万种风情还是紧紧抓住了在座每一个人的心神。席间五人均是襄阳巨富,可说都是阅历丰富见惯美女的人物,但不知怎么地,此女越是神态清冷,好像当他们根本不存在的样子,他们越是心动。
就在席间五人为抚筝女子神魂颠倒之际,却不知在那女子身后,有一双眼珠正在一道厚重的垂帘后窥探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那双眼珠的主人环视五人片刻,最后将目光全部集中在一个锦衣长衫,容貌俊雅,但脸色却略嫌苍白的青年男子身上。温二公子呀温二公子,等了这么久,你终于还是出现了。一抹微笑出现在那人的脸上,眼中充满了得意之色。此人正是聆月舫的船主——乔装改扮潜入襄阳,化名林思若的吴若棠!
夜幕低垂,皎月西沉,已是三更天了。温玄醉眼迷离、心不在焉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但心中依然闪烁着聆月舫淡月姑娘那虽然清冷却更让人迷醉的神情。真是美丽呀,那腊雪寒梅般的孤芳自赏,那风轻云淡般的恬然,那不经意间飘荡过来欲语还休的眼波。作为襄阳温家的直系子弟,不但有挥洒不尽的银钱,还有一张相当惹人喜欢的俊俏面孔。以这样的条件,在脂粉场中自然是无往不胜,再漂亮的美女也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但是今夜却有所不同,尽管他在席间竭力讨好淡月姑娘,极尽挑逗之能事,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万般武艺全都卖弄出来,就差用怀中的银子来砸眼前的冰山美人了,可令人沮丧的是,淡月似乎连正眼也未瞧他一眼。
唉,这样眼高于顶的女人……有性格!我喜欢。
能够见到这样的女人,就是花再多的钱,也是值得的。所以,当一夜尽欢,准备和众人一起离去时,突然受到聆月舫舫主林思若之邀留下夜谈,他几乎没有经过半丝犹豫便答应了。只是为了一个理由,希望能再睹淡月姑娘的芳容。
化名林思若,只是随意地在唇上、颌下粘贴了几缕黑色胡须的吴若棠,微笑地看着对面的温玄魂不守舍的模样,开心得几乎想要高声唱歌。
古往今来,男人们最难过的一关就是美人关了。这一次花费巨资引进聆月舫和淡月,想要得到的就是这个妙不可言的效果。果然,事实证明了吴若棠使用美人计策略是非常正确的。
吴若棠并没有专门研究过化妆易容的技巧,所以尽管他已经作出很大的努力,也无法将自己的体型面貌来个翻天覆地的变化。相信对吴若棠较为熟悉的人还是可以轻易地将他认出来。
对于这一点,吴若棠在无可奈何之余,却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可想。好在“浪子吴小棠”之名虽然响彻大江南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