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靖忽然想到,自己被关到汾城陈留王的别苑里的日子,那个别苑建的美伦美奂,听说是为了一个叫“兰儿”的女子所建……
却原来,兰儿就是兰妃吗?
赫赫又继续道:“听说那进院子,不但精美到无以复加,而且似乎名字便叫做兰苑,是尉迟风花数年时间,专门为兰妃所建。这院子外表看起来普通,内里却是暗藏富贵,曹项知道这件事后,曾经亲自探暗此院,虽然未深入,却被陈留王的势力和财富惊住,更为兰妃与尉迟风私会的事情感到愤怒,震惊——”
“据兰妃说,在那不久,尉迟风便在曹项的安排下再次出征,这次却是败得很惨,十三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再后来,就出现了尉迟风通敌國之事,尉迟风全族上下皆被判斩刑,当时兰妃已经有身孕好几个月,她自知,曹项对她动手是迟早的事情,就算不对她动手,待孩子出生,这孩子既然是尉迟风的骨血,自也逃不动曹项的毒手,因此她趁着大月氏出使邾国之机,不知道怎么说服了大月氏的使臣,带她出了邾国,逃往大月氏。”
其实话至此处,不必多说,后来的事情大抵也都是能够明白了,以及她为何竟然亲自杀了自己的儿子。
因为这孩子是尉迟风的孩子,绝不能回邾国,回去便是死路一条。与其被诛灭他全族的仇人杀了他,不如作为娘亲的她,动手杀了他,也免得回去再受那折磨。
陈留一族,死于曹项之手的人已经够多,不必再多一个。
兰妃即没有能力报仇,而当时的大月氏也屈居于邾国国威之下,虽然曾经冒大险逃出并且生下了陈留王的儿子,然最后,到底还是绝望,母子共赴黄泉。
半晌,听得尉迟靖喃喃道:“原来,我还有个弟弟。”
这时候她心里也不知道是何想法,只觉得这世间,情事纷繁,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赫赫又继续道;“兰妃临死之前,拜托大月氏先皇讨伐邾国,便是为陈留一族报仇罢了。先皇重诺,自是应允,韦西皇位得自先皇,继承遗命,是以,大月氏与邾国,其实是因为陈留一族的事,而结下仇怨,韦西是绝不肯轻易违信背义的。”
她又加了句,“只是没有想到,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见到陈留一族的遗女,倒也是意外,此事或许会有转机,全看陈留公主做何想。”
很明显,到了此时,若有一人能改变韦西的想法,便是如今仅存的,能够代表陈留一族的人,她的意见和意愿,对韦西来说,应该亦是很重要的。
只是,尉迟靖乍然听闻这个故事,心情复杂可想而知。
一时间只是愣怔着,说不出话来。
原来陈留一族,不止有个她,她还有个弟弟,一个——男丁。
男丁意味着什么,任何人都知道,在这样的年代里,那是一个真正的骨血的延续,以后这个男丁的孩子,可以姓尉迟。
虽然已经上代的事,可是为什么,为什么陈留一族那么多人,居然,居然都要死在曹项的手中!
尉迟靖站了起来,面色惨白。
她知道,按照大多数人的选择,这时应该站在把陈留一族的仇恨背负在身的大月氏一边,他们虽然是外姓人,却决然毅然地将这血海深仇背负在身,就算付出数十大军也在所不惜,而她呢?她是陈留一族的唯一女儿,这时候居然要帮着邾国吗?她的心,和她的行动,正在分裂,背道而驰,她觉得全身都痛。
为什么,为什么上天要这样的残忍?
尉迟靖勉强地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眼睛一黑,跌倒在地,人事不省。
……
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居然隐约看到似乎曹炟在她的身旁。
努力地睁大眼睛,仔细看去,听得一声音柔和地响在耳边,“靖儿,你醒了,好些了吗?”
尉迟靖看清了,眼前的人,居然的确是曹炟。
她只觉得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悲痛和委屈,蓦然扑到他的怀中,紧紧地抱着他,哇地哭了起来。
曹炟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靖儿莫哭,是不是夏炚那个臭小子欺负你了?等他回来,我一定好好的替你教训他。”
尉迟靖却只顾着哭,半句话也不说。
此时此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是天下最痛苦的人,她的心被撕扯着在流血,每时每刻都在受煎熬,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干脆让仇恨的烈火去吞噬了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世上要有一个曹炟,一个尉迟靖?若是只有曹炟,没有尉迟靖多好?曹炟也不会如此辛苦。
若是只有一个尉迟靖,没有曹炟又该多好,此时的尉迟靖根本不必纠结,只要去灭了邾国,报了血海深仇便也罢了。
可是同时却又想,若这世上,没有曹炟,尉迟靖却也没有必要存在了,独留一个活着,必是没什么意思……
一时间只觉得撕心裂肺般的痛,哭的几乎又要晕过去。
曹炟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崩溃的她,一时间只心痛地将她搂在怀里,不知道怎样去安慰才好,便去吻她脸上的泪水,“靖儿,靖儿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不管出了什么事,都有我和你共同面对,不要这样好吗?不要这样——”
尉迟靖见他忧急的样子,也想控制自己的情绪,然而努力地忍了一下,换来的却是更加大声的哭泣。
曹炟没有办法了,忽然吻住了她的唇。
吻的温柔而绵长,像一场温柔的细雨,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