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伏天初至,日头如火般毒辣,然含德殿内分外清凉,赵箐箐一身桃红镶边纱裙,双鬟上簪着两支玉步摇,颦笑间摇摆不定,躺在黄花梨木雕龙纹贵妃榻上独自摆弄着棋子,一旁还摆着大盆冰,乌梅又拿着扇子为她扇凉风,甚为惬意,悠然自得。
半个时辰后,小宫女急步入殿,福身后垂手恭敬道:“娘娘,太后娘娘的旨意,急召所有妃嫔前往寿康宫一聚。”复道:“意节姐姐已经命人去传轿子了,仿佛有大事发生。”
赵箐箐听后却一阵慌乱,手中的白子落在地上,只听得清脆一响,连忙起身理了理衣装,甚为得体,掷地有声:“你可知道是什么事?”见她摇头,烦躁的让她退下。
乌梅从前是孙若芸的贴身宫女,性子腼腆,但很聪慧,善于观察后宫形势,正是因为她说出史氏往后会更得宠的话来,孙若芸才在那时迫不及待想置她于死地,却棋差一招罢了。赵箐箐身边就缺这样的人儿,便将她收在身边,是含德殿的一名‘军师’。她灵机一动,道:“娘娘,不必惊慌,瞧这形势绝对是事出突然,可含德殿和合欢殿并未发生任何事,所以太后急召必不会是娘娘和贵嫔娘娘的事,娘娘放心吧。”
赵箐箐亦觉这话在理,点点头,眼神从浑浊变得清朗,道:“这话倒在理,只是你觉得会是什么事?咱们也好有个对策。”
乌梅眉头深锁,吞吞吐吐说:“谁最得宠谁便是等下寿康宫事情的源头喽。这样大热天,早就免了各宫的晨昏定省,可太后却有事急召,皇宠之事十有八九。”
赵箐箐也猜得一二,无奈一笑,轻呼一口,搭着乌梅的手出殿,扑面而来的一股热气,让人承受不住,冷热交替,差点没晕过去。急急入轿子,让轿夫行的快些。可再快也不能忽视锦瑟宫离寿康宫比较远的事实,约莫两三刻才到。
寿康宫寂静无声,却更显威严肃穆。赵箐箐下轿入殿,一宫主位以上妃嫔都到了,余下妃嫔便只有寥寥几人,寿康殿清凉如冷水浇遍全身,顿时让人耳目一清,很难犯困。众妃嫔一一作礼入座,赵箐箐坐在沈嘉玥旁边,举着银丝团扇遮面,与她窃窃私语。众妃嫔皆在担心太后此时急召之事,根本无心理会她两,一时并无人注意她们。
沈嘉玥略略沉吟,微蹙柳眉,语调中带了几丝不解,问道:“你可知何事?”
赵箐箐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我猜着应当这事与我两无关吧,姐姐别担心了,”忆起乌梅的话,欲脱口而出,可满殿妃嫔、宫人不少,不可说出口,只道:“左右我们最近没做什么,能有什么事啊。”
沈嘉玥唇畔微染起冰冷笑意,泠泠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罢了,罢了,不担心了,若是自己的事担心也无用,若是旁人的事担心更是多余。”
赵箐箐听罢,浅浅一笑,“就是嘛,姐姐就是爱担心,好事也被姐姐担心成坏事了。”
沈嘉玥忍不住扑哧一笑,众妃嫔的目光皆看向她,弄得她很是尴尬,讪讪一笑,侧过脸颊,与文贵姬傅慧姗攀谈起来,两人轻声说笑。
沈嘉玥和傅慧姗的关系在东宫时还算不错,如若不是这般,当年宜安公主抱去螽斯宫抚养时,傅慧姗的贴身宫女亦不会找沈嘉玥去她宫室劝说傅慧姗,傅慧姗也不会听她的话而冷静下来。在宫中两人虽然很少有交集,但她们私下的关系也是不错的,可到底比不过沈嘉玥和赵箐箐两人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不过至少傅慧姗不会去害沈嘉玥,这一点沈嘉玥非常相信她。可谓君子之交淡如水。
陆陆续续的妃嫔都到了,殿中的请安声络绎不绝,回旋在空中,久久不能散去。待妃嫔全都到齐,皇后才扶着太后慢慢出来,又是一片请安声。太后免礼赐座,众妃嫔才一一落座。
太后挥退众宫人,只留下念湘姑姑一人,可又自顾自品茶,完全不理会众妃嫔,气氛顿时尴尬,众妃嫔更是不知何意,动作轻手轻脚,连喝个茶都不敢出声,有些妃嫔索性一本正经的坐着,一口茶都不喝。
就这般时间一点一点悄悄溜走,太后仍不说一句话,众妃嫔亦不敢说一句话。又过了一刻后,太后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倒吓了众妃嫔一跳,“今儿急召众妃嫔过来,是哀家这个老婆子呆在寿康宫里闷了,找你们说说话,没别的事。”眼角笑出褶子,“你们该吃吃该喝喝,别太拘束,大家说说话,别冷在这呀,还嫌寿康殿不够冷啊。”
大热天的过来,就为说话?!
众妃嫔嘴角一抽搐,不敢有异议,象征性的聊了两句,又是一片寂静。太后见气氛如此,只好对着慎妃许美淑笑道:“以往慎妃你最会说话,今儿也说几句听听。”
许美淑笑的轻快、爽朗,凯凯而谈,“太后娘娘惯会取笑臣妾的,臣妾哪里就会说话了,可冤了臣妾了,臣妾可不会说话呢。”
皇后象征性的插上一句,“慎妃最会说笑了,若你都不会说话,那叫我们这些人可怎么说呢。”
“臣妾笨嘴拙舌的,就怕太后娘娘不爱听呢。”
底下的妃嫔不插一句话,只看着上头几位说话,心中对急召之事也放松了不少,真的以为是太后找她们说话。
太后轻轻一笑,扫视众妃嫔,仿佛很满意的点了点头,不知是满意众妃嫔的不说话,还是满意众妃嫔脸上对急召之事放松的神情,看向沈嘉玥,只见沈嘉玥低着头捻着青底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