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水滴到申时轶的额头、脸颊和嘴唇上,他动了动,而后嘴唇寻找着那水滴,大口而焦急的吞咽着,有人在用陌生的语言说话,他竭力想保持警惕,睁开眼,可是喉中的干渴和头脑中的麻木肿胀让他只眼睛微微睁开一瞬,隐约看见戴着花帽长头巾的人影,难道是波斯或是突厥人,他心里头一片惊然,敌不过晕眩的昏意,又沉睡过去。[t]
再醒来时已经是星斗满天,沉黑的夜空上碎银一样的星,近得仿佛能顷刻间坠落下来,砸到人的身上,他睁开眼呆了一瞬,猛然间坐起,手扶到左臂上,那里的麻胀消失了,只有一点点疼痛而已。
“你醒啦!”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
申时轶转过头,只见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头戴花帽,身穿长袍头纱,他注意到她头纱上有鹰的饰纹,锐利的眼睛看向她,“你是塔吉克人?”
从后面的帐篷里走出一个蓄着花白络腮胡子的老人,向少女说了什么,那女孩子一笑,回了几句,又转头向申时轶道,“是的,我们是塔吉克人,我叫塔娜。”
篝火上煮着奶茶和肉汤,塔娜一面往茶锅里添加香料和奶,一面看着申时轶。这个年轻的男子沉默不语,不是个多话的人,“你是汉人中的大官吧?”她问。
申时轶抬头。
“我见你像是惯于被别人服侍,很——从容的样子,还有你的盔甲,是汉人中大官才能穿的。”
“多谢你们救了我,还有我的马。”申时轶向她道,他想一想,往胸口摸去,脸上露出难色。
“哈哈哈,”塔娜发出银铃般的笑声,“你们男人就是这样。你遇到我们是幸运,射到你们的箭上抹了毒,但偏偏我和我阿爸就是用这些来药猎物的,不用用钱感谢我们,我们塔吉克人喜欢汉人。”
塔吉克人生活在高昌国与波斯之间的高山上,一向与汉人亲善,申时轶想到高昌国都内的异常,整个城都的地面都被挖掘成了坑道,诱击坑杀大晋的士兵。这样同归于尽的作风不像是高昌人的作风,他们虽反复无常,实小人也,没有那么狠辣。便问道,“你们近来,有没有看见高昌人过来?”
“你们和高昌人打仗,很多人都逃出来,往波斯去了。”塔娜答。
“那么最近呢,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有高昌国内十分显贵的人,仓惶得出来,或许还带着不少兵从,向你们或者其他的部落求助,有没有这样的人?”
塔娜刚想说话,她身旁一直没做声的老人打断了她。他们俩用塔吉克语说了几句,塔娜抱歉得向他一笑,“对不住,我阿爸不让我说,你们说吧,他会汉话。”
申时轶向那老人微微一鞠,“大叔,我是大晋的一名将官,在攻打高昌国都的时候被冷箭射到,我们正与高昌人和西突厥人作战,高昌人狡猾反复,常欺负骚扰四邻,西突厥人野蛮,没了固定家园,靠掠夺各部落为生。把他们打败,可以让这个地方更加安定,让我们大晋的丝绸能够继续往波斯那边运出去,把他们的好东西也运进来。我们晋人和塔吉克人一向友好,不然您和您的女儿也不会救了我,如果您有我想知道的信息,请告诉我吧!”
老人看了申时轶许久,“你是个诚恳的人,我能看出来,”他用生硬的汉话缓缓说道,“我们塔吉克人是与大晋友善,但是我们也不想让你们的战争波及到我们。年轻人,吃完这顿饭,睡一觉,明天就回到你的军队里去吧,我会让狗引着你,我们的缘分就到这了。”他将烟袋在地上敲了敲,闭上眼,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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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盛光走出大殿,看见姜影儿等候在堂前。
“公主,能和您说两句话吗?”
两名少女来到一旁的小室。
自从上次御史案女皇发作过她,姜影儿明显比之前沉寂多了,但其才能出众,仍是霍昭离不开的心腹之人。有传言说她是私下投靠了天师弥安,才能在女皇身前保住这样的地位。
虞盛光想到申时轶第一次离开京城时曾与她说过,宫内唯二能信任的人中,姜影儿就是其中一个,她看着这个益发沉潜、看不出心内城府的女子,心里一阵莫名的黯然。
“殿下方才和陛下说的很好,”姜影儿向她道,“命运无常,西平殿下如今遇险失踪,不知道生死,公主殿下是否也觉得这命运不向您妥协呢?”
虞盛光一怔,“姜女官想说什么?”
姜影儿向她躬身,“您说它不向您妥协,实际上是您自己拒绝妥协,您是个坚持有定心的人。”她向她行礼,,深深得看了虞盛光一眼,然后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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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时已到九月,申时轶已经失踪八天了。
三天前,女皇决意从出云行宫返回洛阳,所有的王公大臣、贵族们同行,浩浩荡荡的车队行进在山间。
前方每天都传来线报,高昌人死守国都,他们向是被西突厥人控制住了,攻城战一时陷入了僵持阶段。
邵启亮派出千人搜寻申时轶的踪迹,一直没有消息。
行间休息,虞盛光来到山头,看着远方渐红的枝叶,告诉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他一定还活着!
有人在身后,她顿了顿,转过身。
霍煌问,“公主同陛下说了什么?”
虞盛光没说话,越过他想回马车。
霍煌捉住她的手腕,“告诉我,我要知道。”
“我说了我看见的,你派人去暗算他。”虞盛光看向他,脊背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