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一早就离开了淇奥宫,允央像往常一样把他送到了宫门口。赵元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然语气有些不耐烦地说:“你可曾想过,你身子这样多半是因为平时操心太过所致。一些事情并不该你考虑,你说得太多,反而横生枝节!”
说完,赵元面色阴沉地拂袖而去。
一直跟随在赵元身边的宫人,从未见过皇上这样对敛贵妃说过话,神色皆有些许变化。刘福全在旁看着,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马上威严地扫视了一下周围,让这些宫人千万不要自找麻烦。
然后他回身给允央行了一个礼,这才手持拂尘快步去追赵元的御辇。
允央见赵元没来由地发了一通脾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知道他是故意为之,所以她也非常配合地跪了下来,一脸的委屈与无措,直到赵元的仪仗已经消失在天街的尽头。
“娘娘,快起来吧。”饮绿在旁轻轻扶起允央:“地上这么凉,您怎能长跪?”
允央瞥了她一眼:“不能又怎样?皇上生了气,还顾得上这些吗?”
饮绿不安地看着允央:“皇上……今天是怎么了?您何曾受过这样的训斥?况且昨天也未曾见皇上为什么事不高兴,怎么出门就这么大的火气?”
“没曾受过,这不就受了吗?”允央倒是沉得住气,说话还是不紧不慢地:“其他事情你们就不要管了。尤其是你,切记不要乱了阵角。你若心事重重,只怕其他宫人会更加恐慌。”
饮绿默默地点了点头。
允央虽然看起来平静如常,但是一早上却是画没画几笔,书没看几页。饮绿来送燕窝石斛雪蛤羹时,允央虽没有吃,却还是微笑着说:“今天不知是哪位嬷嬷炖的,香气似比平时都要浓郁一些。”
“娘娘若是喜欢,奴婢再为您送来一盏。”饮绿见允央难得说什么东西好吃,高兴地说。
没想到允央却摆了摆手:“你别光想着本宫。现在正是春干物燥,大家都应该进一些滋润的东西。你去库房多取一些燕窝过来,让溢芳斋的嬷嬷照着这个羹多做一些出来,让淇奥宫的所有宫人都用一些。”
“娘娘,”饮绿一听神情有些犹豫:“这燕窝、铁皮石斛与雪蛤是内府局献给给娘娘用的,前些天还给曾兰宫送去了一些,咱们这里也不多。若是让宫人每人用一份,只怕那小药箱子就要见底了。”
“见底就见底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允央神情平静地理理了鬓角:“你就去办吧,不要心疼库房里的那里东西。”
饮绿见劝不住允央,只好按她说的去办了。
快到中午时,整个淇奥宫里都弥漫着一股燕窝炖在一起的甜糯香味。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刘福全忽然出现在淇奥宫的门口,他面沉似水,也没了平时与石头、扁担寒暄的闲心,径直就往正殿走去。
允央一听说刘福全过来传旨,虽然并不意外,但是心里却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刘福全这次是传来了赵元的正式旨意——因为敛贵妃贸然推荐人才,有失考察,特罚俸半年,禁足三月。
允央没有辩驳,安静地接了旨。倒是饮绿在一旁吓得脸色发白,她凑到刘福全跟前低声道:“皇上为何一下子对我家娘娘这般不满,奴婢愚笨,还请公公明示。”
刘福全回头冷冷地横了她一眼道:“枉我常夸奖你,这个时候,最不该打听这事的就是你!你天天跟在贵妃娘娘身边,皇上来淇奥宫也是你里里外外侍候着。皇上为什么不高兴,你却不知道,就凭这一条就该打!”
允央起身,快走了几步挡在了饮绿前面:“刘公公,本宫只问你一件事。皇上圣旨上说,本宫推荐人才有失考察,可是说今日朝堂之上有什么人惹皇上龙颜不悦了吗?”
一见是允央发问,刘福全马上恭身行礼道:“回娘娘,今天在朝堂之上,崔琦大人上了一道奏折,大概是进谏皇上勿用外戚封事。”
“奏折中就是借古喻今,竭力主张排斥外戚,重用宗室。奏折中有一句‘《春秋》举成败,录福祸,如此类甚众,皆阴盛而阳微,下失臣道之所至也’,皇上看了勃然大怒,立即斥责崔大人,问他哪里看出大齐国阴盛而阳微?在朝堂之上这样危言耸听,是什么居心?然后,皇上也不容崔大人争辩,就将他的官职降了两级,派往北疆戍边了。”
允央听罢,神情一敛,微微摇了摇头,心里想:“说到底是本宫连累了崔大人。”崔琦作为谏官,为皇上提出意见本就是份内之事,赵元自登基已来从没有因为进言而惩处过一位谏官,这一次一反常态,主要有两方面的原因。
一来,是赵元想要根除隐遁派,这就少不了要利用荣妃与其父亲、兄长。在这个时候,崔琦偏要上书不能重用外戚,这不是正好与赵元的战略对着干吗?
再者,赵元想要让允央从隐遁派的暗杀名单上消失,就必须拿出几道让他们信服的依据。比如,赵元已经不再喜爱允央了,而且很讨厌她;她将过着与之前有天壤之别的生活;她将来的日子生不如死等等。
允央只有在世人眼中失去了荣华富贵,过得极为困苦,这样才能让隐遁派认为让允央活着受苦比让她一了百了好得多,或许就此放过了她。
而允央一向深居简出,谨小慎微,并没有犯什么大错,赵元没有办法,只能从她引荐的崔琦身上找。崔琦前脚被贬出宫,作为他的推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