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季芝昌,暗暗地将养心殿内所有人的神情扫过一眼,眼中浮现复杂的神情,却一闪即逝,片刻又恢复了古今无波的状态。
“臣请皇上下旨,命端华进宫对质!”陈孚恩兴奋得忘了新规矩,半条腿已经跪下去了,又赶紧起来,躬身请旨。
谁知皇上静静地扫视了众人一圈,平静地说道,“端华乃国之重臣,念在他长年勤恳辅佐的份儿上,如今又身染重疾,就让他自己上个告老折子,回家安心养病吧!”
陈孚恩大吃一惊,怎么皇上造了这么大的势,结果雷声恁大,雨点却如此之小?突然醒悟,可能被皇上利用了!便阴沉了脸,退到一边再不说话。
其他几位大臣也都心中吃惊,却都察觉出了这桩事情的蹊跷,谁也不敢贸然发表意见。
奕欣见众人无异议,转眼看向地上的东平侯,厉声说道,“如坤,品行不端,贪墨腐败,贿赂国之重臣,即刻褫夺封号,免除一切职务,降为白身!所有贪墨款项悉数补足!”
如坤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瘫软在地,大难不死,好歹留了一条命,可是转念又马上开始为失去的爵位痛心不已!嚎哭着被太监拖了出去。
没过多久,慈宁宫里的太后娘娘已经得到了消息。
“东平侯被褫夺爵位,免除职务,降为白身?”皇太后难以置信地听着暖秋的转述。
暖秋惊慌地点点头,补充道,“还要把贪墨的银子全部赔出来!”
“这个逆子!”皇太后一把扫掉茶桌上的茶具,一套汝窑白瓷的贵重茶壶茶碗登时裂成碎片!“新登基就拿自己额娘开刀!他倒是立的什么威?立给他自己的额娘看吗?”
“这还不是皇后出的馊主意?皇上也真是的,怎么什么都听皇后的?东平侯府跟太后您的关系皇后又不是不知道!”暖秋在一边跟着埋怨,她的话自然是火上浇油,把皇太后的火气点得更旺了。
“你打听清楚了?东平侯只交代了贿赂端华的事情?”皇太后气得拳头都捏紧了。保养得白皙柔嫩的手背登时爆出根根青筋。
“传话的人听得真真儿的,说是搜出来的账本儿,陈孚恩审案的供词,还有东平侯当堂认罪,都是说的端华,没有提到别人!”暖秋是皇太后那半成好处的经手人,自然知道皇太后担心的是什么事儿。
“哼!你当皇后没有查出来吗?不过是顾及着皇家的脸面,才没把我牵连进去!”皇太后心思一转,便想明白了。账本和供词都有了,怎么会单单漏过了自己?她倒是没有想到过还有咸丰皇帝的两成。
“现在可怎么办?这东平侯也是不争气。前几天让他动手,他就磨磨蹭蹭的,这下好了。人都进宫了,再想让他动手也晚了!”暖秋提起这事儿就生气,好容易策划好了,却因为先皇驾崩,眼睁睁地失去了动手的机会。她如今对皇太后的愤恨感同身受。对皇后娘娘仇恨不已!
“这个该死的东平侯!我给他们做了一辈子的靠山,居然给端华的孝敬是两成,给我才不过区区半成!当我是叫花子吗?”皇太后终于憋不住,把心底里最深的埋怨发泄了出来。一听到暖秋说出来的时候,她就有被东平侯耍弄的感觉,突然好像变得孤零零的。没有了道光帝的靠山,她已经孤军奋战许久了!如此想来,其实。这次黎明慈善社的善款事件,反而是奕欣和皇后给自己收拾了首尾,好歹保全了自己的体面。
“唉!这次的事情她已经给我留了退路了!”皇太后突然郁闷地冒出这么一句,把暖秋吓了一跳,登时提心吊胆起来。不知道皇太后什么意思。
皇太后那里脸上阴晴不定,暖秋心里恰如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她跟随皇太后几十年了。就如主子心里的蛔虫。皇太后的脾性远远不是道光帝时期的性情了,那时候上有太后和皇后,周遭还有其他妃嫔暗箭不断,她一直隐忍不发,中规中矩,好容易才熬到皇太后的位置上。现如今就越发暴露出了本性,凡是得罪她的人,都恨不得乱棍打死。对于引发母子间矛盾的皇后娘娘,更是恨不得寝其皮啖其肉。怎么突然之间竟然说起皇后的好处来了?
“太后,您的意思是……”暖秋怯怯地问道,她实在摸不准太后的想法了。
“哼!本宫突然发现,这皇后也并不是一无是处!既然她还知道给本宫留些余地,说明至少看在皇上的面子上,她对本宫还是忌惮几分的。懂得忌惮就好,那么本宫就少不得要利用她的忌惮,趁势再多捞些好处了!她不是要母仪天下吗?本宫不是不懂进退的人,便也还她几分颜面吧!”话语之中要念着皇后的好处,语气语调却依然阴冷无比。
暖秋越发听得雨里雾里,太后却一直沉默着,晚膳只传了一碗小米粥,确实山西的贡品沁州黄,反而吃出味道来了,吃得津津有味,又添了半碗。
“今儿这小米粥熬得不错!宫里好久没有进这样的好米了!”太后吃得满意,毛巾擦了手,念念不忘地赞叹了两句。前段时间到处闹匪患,不少宫廷供奉的特产都停了,北边捻军近两年式微,才刚恢复了几处。
暖秋不由得想起文庆的话,宫里的用度其实从早两年开始,就一直是皇后娘娘在供给了,不由得想起一件事,便说道,“太后娘娘,前段时间皇后娘娘宫里的林嬷嬷和杏红在游说宫里人参加什么社保,现在除了慈宁宫的下人,其他太监宫女嬷嬷们全部都参加了。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