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冯家驹苦笑道,“卢主任,你没有办过企业,不知道办企业的艰难。我叔叔如果还当副局长,许多手续一个电话就办下来了。现在,他如果真被降职,情况就会完全反过来。”
卢向东在创办青山公司的前身苗木合作社时,也遭遇过一些困难,尤其当时到交通局,根本连门都摸不着,自然明白办企业不易,这些话他当然不会对冯家驹讲。
至于冯钧一旦被降职可能给冯家驹带来的影响,卢向东也可以理解。毕竟作为公安局的副局长,冯钧在平时的工作肯定会得罪不少人。这些人既包括一些求他办事而没有成功的公职人员,也包括那些受过他打击的街头混混。无论是手中握点小权的公职人员,还是那些心狠手辣的街头混混,都有可能将气撒在冯家驹身上。
对于冯家驹的担心,卢向东很理解,但他暂时也不能作出什么承诺。卢向东想了想,说道:“这些你先别管,我只问你,如果让你出去,这个厂子你还办得办不下去?”
“当然办得下去。”冯家驹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我的账户被冻结了,上面还有三十多万,除去赔偿给村民的九万,还能剩下二十多万,作为启动资金足够了。另外还有六十多万的货款没收回来,只要收回来的一半,维持厂子的运转就没有问题。”
卢向东摆了摆手,道:“货款的事不作数,别人欠你的钱,你也欠别人的钱。”
三角债是华夏经济社会的一大特色,互相拖欠货款其实已经影响到了部分企业的运转。因为有冯钧帮他撑腰,冯家驹过去的情况稍好一些,对一些久拖不还的债务,可以通过警方施压。一旦离开了冯钧,那些货款能不能收回来就很难说了。当然,冯家驹肯定也欠着别人的钱,单从账面上来看,资金流转是平衡的。只是对于同样经营着一家企业的卢向东来说,实际情况却瞒不过去。
冯家驹这才叹了口气:“如果货款收不回来,就只能从银行贷款了。我还有厂房和土地可以做抵押,只是我以前没有从银行贷过款,和那边不熟,能不能贷到就不清楚了。”
卢向东点了点头:“你这样一说,我就心里有数了。我再找县领导探探口风,争取这一两天让你出来。”
锋锐特钢厂虽然不上规模,但对于现在求资若渴的开发区来说,能多一家企业是一家企业,所以卢向东还是倾向于让冯家驹把厂子继续办下去。只要企业能有效益,工人们就能有稳定的工资收入,开发区也能增加一些税收,这是一个三赢局面。
…
从看守所出来,卢向东直接驱车去了锋锐特钢厂。让卢向东意外的是,厂传达室居然还有人看守。
在传达室值班的老余也是孙家村人,他一眼就认出了卢向东,慌忙递过一根皱巴巴的香烟,满脸愁容地问道:“卢主任,这厂子是不是办不下去了?听说冯老板要判十年徒刑。”
“谁说的!”卢向东板起脸来,“没有根据的话不要乱传!我今天就是过来看看的,如果条件许可,过两天就能重新开张。对了,你和冯老板是什么关系?怎么还替他守着厂子?”
老余苦着脸道:“我和他能有什么关系啊。他还欠着我们几个月的工钱,我们守着厂子就是在等消息。要是冯老板真要坐牢,这厂子办不下去了,我们几个就把仓库里的货一卖,各人分点钱了事。”
“那是违法行为,你们知不知道!”卢向东吓了一跳,幸亏自己今天跑过来看看,否则指不定又出什么乱子。不过这也好理解,拿不到工钱就拿货来抵嘛。只是对于特钢厂来说,却又是雪上加霜了。
老余额头上渗出冷汗来,连连点头道:“卢主任放心,只要厂子还会办下去,我们就守在这里,谁也动不了厂里的东西。”
卢向东摆了摆手,道:“算了,你带我进去看看吧。”
那次事故之后,厂子遭了一通打砸,至今没有人收拾,放眼看去,一片的狼籍。不过,打砸主要集中在办公区,两层小楼里的东西几乎被洗劫一空,所有的窗户玻璃也全被砸碎了,但生产区影响却不大。因为那里是事故现场,当时有警察在维持秩序,所以没有受到冲击。也正因为如此,特钢厂的主体设备中频电炉和锻机才得以保存完好,仓库里的废钢和成品钢锭也没有被人搬走。唯有发生爆炸的那个车间,半个屋顶都被掀掉了,地面上还残留着点点褐色的血迹,看上去让人触目惊心。
卢向东是机械专业毕业,对这种小炼钢厂的情况并不陌生。在一些规模稍大的机械企业中,都有这种中频电炉用来化钢水,作为生产的前道工序。只要这些主体设备还在,再投入个十来万稍加改造,马上就可以重新投入生产。但是特钢厂的流动资金需求非常大,单靠这些厂房和设备,恐怕很难从银行贷出多少钱来。
出了车间,卢向东却看到了东侧围墙圈起来的大片空地,不由皱眉道:“老余,这个厂子有多大面积?”
老余不假思索地说道:“五十亩吧,只多不少。”
卢向东点了点头:“你能确定?”
老余嘿嘿笑道:“错不了,我家的地以前就在这一片,不然也不会让我到厂子里来做工。”
看到这一大片土地,卢向东有了主意。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要把冯家驹从看守所里放出来。
…
在回管委会的路上,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丝还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