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湛倒是安慰她:“不过是叫爹过去问话罢了,咱家又不曾与楚逆搅到一起。”
路过的锦衣卫嗤笑一声,也不提醒他们:皇帝是个小心眼儿,正生着气呐。锦衣卫的人,聪明的多,傻子少,这几年的功夫,也能摸清皇帝的脾气了。皇帝是个自认聪明的人,当然,他本身也很聪明,聪明且自负。
一直以来,在皇帝眼里,楚王都是一个被施舍的对象,是个呆子。有朝一日,这个呆子居然翻了身,让你觉得他以前是在装傻,看了你十几年的笑话,将你之前的洋洋自得的施舍当成一场闹剧来看,你就是个丑角。皇帝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老羞成怒!所以与楚王沾边儿的人,为他说过好话的人,在皇帝那里都讨不老们,动起来影响太大,只是“依惯例”拿了些冰敬炭敬孝敬的人,顶多是不降职。中低级的官吏,就自请多福吧。
穆从善官儿又不大,还是最应该检举的御史,“据说”将一个高喊“楚地大乱”的人赶走了。怎么看,怎么可疑。哪怕没收楚王的好处,他也不是个称职的御史!皇帝正生气呢,阁老们也有些收了楚王好处的,哪里敢再劝?穆从善的仕途,怕要从此中断了。
锦衣卫们还是有点同情这些人的,在京的都知道,京官难做,头一样就是穷。所以收点地方上给的钱,已经是约定俗成的了。谁知道平常呆里呆气的楚王,他就反了呢?连锦衣卫都没发觉有什么不对好吗?能事先发现的,都是神人。神人也不好做啊,湘州同知,贬而后死,湖广道御史,夺职。皇帝先前护着堂弟,有什么办法呢?好运气跟楚王不对付又没贬官的,现在也不大好,瞧那前面船上,一家子老弱妇孺吧,湘州傻知府,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
知府傻,家里老娘孩子却不傻。林百户捏一捏钱袋,里面是贺成章送他的小金锞子。读书人不大喜欢跟锦衣卫打交道,作为一个锦衣卫百户,常被敬畏又厌恶的眼神看着,难得见这么小的年纪,能一片镇定地跟自己打交道的人。小子有前途!林百户决定了,以后遇到模棱两可的事情,能帮就帮小贺子一把,就当结个善缘吧。
拿了贺成章的好处,林百户也要投桃报李,先去贺成章那里透一丝消息:“你家虽有功,然陛下听到楚王反了的消息,并不高兴,个中分寸,你自斟酌。”离了贺成章的房间,想起来姜长焕那里也给过他好处——姜长焕并没有什么钱,这也是贺成章给他准备的——也去提醒他两句。
姜长焕也不怵这林百户,他生来便是宗室,虽未必有什么大前途,也没人敢小瞧了他,自有一股底气。得了林百户一些提醒,也大方地道谢,又问:“面圣之后,朝廷何时可发兵解湘州之困?”
林百户谨慎地道:“这个是圣上和朝廷大人们说一算的,我却不知道了。”
姜长焕目露担忧之色,却又不催问,客客气气地送林百户离开,临别还说:“我走得仓促,只带得父亲的一个亲兵,小地方出来的人,礼仪上却有不周,百户多担待。”
一个两个,真是邪了门儿了,难怪能从那混乱的地方逃出来。林百户心中诧异,口上也答应着,决定闲着无聊了,就看一看这俩孩子,看他们以后能有什么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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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林百户列为考查对象的贺、姜二人并不知情,两人各有愁事。姜长焕自从被贺成章揍过之后,老成了许多,书也认真读,一早一晚还在船上扎着马步——宗室里头还是任武职的多些。文官那一摊子,没考过科举的人很难插得进手。
贺成章就更惨了,他自与妹妹相遇,便出面接手了一应的外务,自以做得不错,心里给自己打了个不错的评语,以为日后自己可接手全家对外的事务,免得父亲出来得罪人。送走了林百户,微笑着把玩手里的折扇,贺成章的心里,不是没有一丝得意的。
瑶芳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幅可入画的美景。纤细少年,临窗而立,微低着头,口角含笑。真是个少女,该看得心头小鹿乱撞了。可惜来的却是个生一颗大妈心的人,瑶芳没好气地将手里的书重重往贺成章怀里一塞:“干嘛呢?”
贺成章吓了一跳:“大姑娘家,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话?你这又拿的什么?”
瑶芳你不认得?”
贺成章低头一瞅,都是些书,答道:“这些书,我都有的。”
知道你有。瑶芳撇撇嘴:“原来哥哥还认得书呢。这几日也不见你读书叻。”
贺成章咳嗽一声:“近来事情有些多,定下来我就开始读书了。朝廷必要遣人问话的,说不定还能面圣,怎能不仔细?”
瑶芳道:“那有何难?哥哥应对巡抚就很好,朝廷里,比巡抚大的官儿也没多少,够用啦。倒是哥哥已经是秀才了,才是少见,遇到有老大人想考你,你生疏了,可怎么办?”
贺成章面上一红:“我明日就开始读。今日且有事呢——穆家的跟在后面,咱们独将他们落下了,他们要生事,可怎么好?穆从善毕竟是御史。”
瑶芳笑道:“他翻不了身的,且不说有青竹的事情在,就说当今圣上,”压低了声音,附在贺成章的耳朵上,“圣上一直以为自己待楚王不薄,楚王是个呆子,应该被他弄于股掌之间、感恩戴德,只有他戏弄人、没有人戏弄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