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凉,温度一点一点的降下去,尤其是早晚两个时间段,寒意更像是无数根细小的牛毛针一般,拼命的往人的骨头缝里钻,夏侯缪萦早已穿上了厚厚的秋衣,一层又一层,就只差裹上棉衣了,但窝在屋里,还是觉得冷。p:///
时节才过了霜降,冷空气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席卷而来,真正到了冬天,还不定得冻成什么样子呢?而今年的她,却又仿佛比往常更畏寒,真是叫人没耐何。
但纵使屋里寒凉,夏侯缪萦也懒得往外跑。自那日从秦王宫回来之后,她便一直这么猫在自己的溶月居里,活动范围也仅限于这院外的一小片天地,倒不是怕与那个赫连煊狭路相逢,只不过真心不想面对他而已。
那天发生的一切事情,从赫连武宸,到赫连烁,再到赫连煊,每一幕,都阴魂不散的缠绕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承认,直到现在,当时所受的震荡,还未在她的脑海里完全褪去。她需要时间,好好的缓一缓。
好吧,虽然距进宫那日,只过去了两天,但夏侯缪萦却还是觉得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拉长了一般,出奇的慢。
所幸的是,这两天,赫连煊都没有来找过她的麻烦。细想起来,似乎每一次,他二人不欢而散之后,他都会有如人间蒸发一般,将她晾在一旁,就像是煊王府从来没有她这个透明人似的。
当然,他并不是真正的人间蒸发,就像今次这样,听说自大前日他回府之后,这几夜都是歇在容珞琰的房里,两人真正如胶似漆,叫人恨得牙痒痒心戚戚……比方说那柳依依……皇亲贵胄之家里的争风吃醋,就算传去坊间,也是一段迤逦的风月佳话。
这多好,夏侯缪萦暗暗告诉自己,她巴不得他一辈子都不要挺着那张天妒人恨的冰块脸,出现在她面前,那才是应该放鞭炮庆祝的一件大喜事呢。
思绪仍旧不自觉的被赫连煊那个混蛋牵扯着,越是想要将他从脑海里踢走,他越似狗皮膏药一样黏着她,就像是藏在某个她不知道的地方里的一根针,在她没防备的时候,在她以为他消失了的时候,突然冒出来,狠狠扎她一下。
夏侯缪萦没来由的觉得挫败。
夜凉如水,天空沉压压的,像铺开了一袭巨大的黑色幕布,月亮还没有出来,只零碎的点缀着几颗寒星,兀自闪烁着黯淡的光,如同随时都会熄灭了一般。
偌大的煊王府,静谧的像是沉进了一场熟睡的梦魇里,夏侯缪萦踏着一地的枯黄落叶,往房间走去。
穗儿去烧热水了,应该还没有回来,屋里没有点灯,一片漆黑。推门进去,夏侯缪萦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点点亮光,找到火折子,跳跃的火光,瞬时刺进眼底,令她有些稍稍的不适应。
略带沙哑的一道嗓音,就在这个时候,骤然响起,划破满室沉寂。夏侯缪萦听到那把男声唤的是:
“缪儿……”
心头蓦地一跳。这突如其来的一道嗓音,太过诡异,令她几乎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
“谁?”
一颗心莫名收紧,夏侯缪萦一边扬声问着,一边警惕的打量着自己房间。
“缪儿……”
这陌生的男声,从背后再一次传来,暗沉的几乎同这夜色融为一体,夏侯缪萦本能的转过身去,抬起的眼帘,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撞进了一双琥珀色的瞳仁里。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温柔、深邃,愉悦、哀伤,溢满思念的苦涩,却又仿佛久别重逢的欢欣鼓舞,似痛似喜、似悲似甜……夏侯缪萦从来没有在一个人的身上,看到过如此矛盾、复杂而热烈的眼神,以至于她完全忘了,这个陌生的男人,为何会突然闯进她的房间,如何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心中的某个地方,似正在急剧的收缩着,这样奇异的感觉,可是来自原先这具身体主人的某种执念?
夏侯缪萦听到自己开口问他:
“你是谁?”
这疑惑而不安的三个字,像是一柄利剑一般,精准的刺进男人的眼底,缓缓抵上的情绪,雾霭一般笼罩住他的双瞳,漫延开层层叠叠的震惊与悲痛、了然与哀伤,那样众多的浓烈情感,在这一刹那,似全都喷涌而出,巨石一样袭来,无法排解。
夏侯缪萦看到他忻长双腿,沉重抬起,情难自禁的向她走来,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他全身的力气,每一步,都像踏在她的心上。
夏侯缪萦本能的向后退去,不,她不是怕他,只是莫名觉得,不知该如何面对。
这近乎逃避的一个动作,似深深的刺痛了眼前的男人,夏侯缪萦看到他迟缓的脚步,由是一滞,堪堪顿在原地,憔悴双瞳里,有蒙昧水泽一点一点的散开,他就那么紧紧的望住她,干裂的唇瓣,微微颤动,似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仿佛无从开口。
空气中,沉寂一片,惟有紊乱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击成不知名的频率。
“公主……”
脆生生的一道嗓音,伴随着咯吱的推门声,就在这个时候,蓦然响起,惊扰了满室的暗涌。
“公主,水烧好了,可以洗漱……”
最后一个“漱”字,像是陡然间被人从中间生生截断,取而代之的是哐当的一声巨响,从穗儿手中端着的铜盆,猛的砸落在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微烫的热水,溅起串串波澜,洒落一地。
夏侯缪萦听到穗儿震惊到颤抖的嗓音,唤的是:
“喻将军……”
喻将军?喻锦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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