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煊顿了脚步,清冷目光,凉薄的扫过她扯住他衣袖的一只小手,迎着初升的盈盈月色望去,那纤细手指,竟仿似比薄如纸的汝窑佳器更显得晶莹剔透些。(.)
“等什么?”
不动声色的将寒眸移了开来,赫连煊冷冷开口,薄凉嗓音,不沁半分温度。
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夏侯缪萦深吸一口气,尽量将一把声音放软:
“赫连煊……那个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不值得你大张旗鼓的去搜捕……你放他走,好不好?”
绵柔嗓音,似一朵花开,带着幽幽的清香一般,从女子微微张翕的唇瓣里,吐尽芳华。这样的软语,这样的低眉垂眼,是他从她的身上,极少看到的……却偏偏是为着另一个男人……嘲讽笑意,蜿蜒在男人唇边,赫连煊嗓音泠泠,仿佛刚刚自无边地府里捞出来的一般:
“本王竟不知,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竟会让爱妃你如此的放下身段,要本王放过他……”
扯着他衣袖的手势,不由一僵,夏侯缪萦这才发觉,先前情急之下,她犯了个多大的错误,忙不迭的试图解释:
“我……”
脑子却在这个时候,有刹那的空白,夏侯缪萦斟酌着接下来的字眼,该怎么说出口,只是她这无意识的一迟疑,落在男人耳畔,却似火上浇了一桶油,将那一簇微小的火苗,蹭蹭的点了上去:
“夏侯缪萦,在你眼中,本王就是如此的愚不可及吗?你真的以为凭一句‘无关紧要’,就能够叫本王放过他吗?”
望向面前女子的一双寒眸,疏离而冷漠,赫连煊凉凉收回目光,没什么情绪的开口道:
“记住,夏侯缪萦,是否无关紧要,由本王说了算,而不是你……”
丢下这么一句话来,男人显然已经不愿再与她多加纠缠,转身,女子牵绊在他衣袖上的手势,瞬时被甩了开来,像消失的某种执念,终于从指尖滑走,抓不住,也握不紧,徒留习习夜风,灌进空空如也的掌心,吹散肌肤上沁着的一层薄汗,透出丝丝的冷意。
眼看着男人一只脚已经踏出房门,夏侯缪萦脑海里刹时转过无数个念头,绞成一团乱麻,理不清,剪不断,到最后都化作心中焦切,再顾不得纠结其他,咬牙道:
“喻锦程……”
她看到因为这三个字,男人抬起的脚步,终于微微一顿。
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夏侯缪萦回头,惟有深吸一口气,出声道:
“赫连煊,刚才在这里的那个男人,是喻锦程……”
悬在半空的一颗心,在该刹那,动若脱兔,跳的极快,夏侯缪萦不由紧张的望向那站在门外的男子。他高大秀拔的身姿,笼罩在茫茫夜色里,几乎融为一体的黑暗与阴郁,徒留一个背影,在银霜似的地面上,拉的极长。
男人就这样背对着她,没有回头,亦没有转身。惟有清风朗月,吹起衣袂翩翩,飘然似谪仙。
夏侯缪萦根本看不到,此刻他的脸上,究竟有着怎样的表情,心底不免惴惴,只将青葱似的指甲,狠狠掐进肉里,仿佛才能阻止那些一泻而出的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就当夏侯缪萦以为绷在自己心中的那根弦,再也支撑不住,几乎坍塌的时候,赫连煊终于缓缓转过了身子。
“喻锦程?”
从男人薄唇间,徐徐倾吐而出的这三个字,平静的就像是一块磨平棱角的大理石刻。
夏侯缪萦却莫名的心中一紧。
赫连煊淡淡瞥了她一眼,悠然语声,如同陈述的是这世间再寻常不过的一个事实:
“那个吕梁国杀伐果断的大将军?抑或是缪儿你……青梅竹马的锦程哥哥?”
银白月光下,男人清俊朗逸的脸容,无喜亦无怒,瞧不出任何的情绪,即便是从凉薄唇瓣里,吐出那别有深意的“锦程哥哥”四个字之时,都不曾见到过半分波澜,就像是带了一张做工精良的面具,将自己一切最真实的表情,都隐藏在背后,任惊涛骇浪、暗流汹涌,然后在合适的时刻,突然喷涌而出,毫无防备的给人最致命的一击。
这样平静的赫连煊,反而叫夏侯缪萦没来由的升腾起丝丝不详的预感。
“看来王爷对我与喻大哥之间的关系,倒比妾身自己还清楚……”
双臂不由的在胸前环抱成防备的姿势,夏侯缪萦突然很讨厌男人这副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神情,明知道或许会引来不愉快,但她还是忍不住的刺了他这一句。
“本王差一点忘了,如今的缪儿你,过去的人与事都完全不记得了……”
悠悠然扔出这样一句话的赫连煊,如削嘴角,似极快的抿过一抹残忍笑意,未等夏侯缪萦看清,却早已敛了去。
“关门……”
夏侯缪萦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便看到原本一直停顿在房门外的男人,突然拾起脚步,重又踏进了溶月居,月白色衣衫,目不斜视的拂过她的身边,只曼声丢给她这漫不经心的两个字。
夏侯缪萦望着男人如入无人之境的站在那镂花窗前,心底突然有说不出来的异样滋味,就像是有什么不好的念头,迅速的在她脑海里划过一般,待得她想要抓紧,却早已不知去向。
踌躇了一会儿,夏侯缪萦终于还是决定从善如流,走上前去,将半敞的房门,阖了起来。
紧闭的空间,将似水寒凉的夜色,都一并关在了门外,偌大的房间里,便只剩下赫连煊与夏侯缪萦两个人。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