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以来,我便一直觉着身子懒怠。平日里,午膳过后,总要睡上二三个时辰。今日,一觉醒来,便已是夕阳西下的光景了。念奴替我略略梳妆一番,说道:“小姐睡了这半日,不如出去走走罢,外面日头也下去了,正好看看花呀草呀什么的,也好醒醒神呢。”
我忽一心血来潮道:“我的古琴呢?你去找了来,我要到凤凰台上去抚一抚。”
自从荣渺居中失了知音,我便未再抚琴了。此时,不知为何,却想起了琴音,想到了那日细细临摹的《孔雀东南飞》。
念奴听我说要抚琴,高兴得拉着碧春一起前去搬琴备着。
凤凰台上斜阳一抹,微风徐徐。我对着西天如血残阳而坐,手动音起,一曲《孔雀东南飞》便从指间飞了出去。许是如斯长久以来实在心伤,许是故事本身便是催人泪下,琴音竟是如此的不忍听闻。
念奴和碧春见我凝神抚琴,便也下去忙着活计了。
一曲下来,不知不觉泪湿琴弦,心中郁郁之气倒是疏解了不少。
我收指匀神,正要起身。蓦地,身后传来一声沙哑而浑厚的话音,“你为何要奏如此哀伤的曲子?”
我心中一凛,转首望去,只见眼前这男子年纪与萧煦相仿,脸容俊逸,神情却是哀婉神伤的。他着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头上插着羊脂玉发簪。此时,正怔怔地凝视着我,眸光惊异而深情脉脉。
我脸颊羞红,急急起身上前屈膝一礼道:“妾身失礼献丑了,只是公子是……?”
男子尴尬回转神来,伸手虚扶一把道:“在下南宫皓,是王爷的挚交好友。姑娘是……?”
我常听萧煦说过南宫皓,知他就是与萧煦一起北上督战的结交兄弟。于是,温婉含笑道:“妾身薄氏婉兮见过将军,妾身常听王爷说起将军,只是不知将军这会子来到婉园是为何事呢?”
南宫皓心里一震,想着,眼前这名如空谷幽兰,风姿卓约的女子便是皇上赏赐于萧煦的“婉王妃么”。他抬眸看着我,讪讪一笑道:“我是来找王爷的,他还未回府。我便四处闲逛着等候他,不曾想听到了婉王妃的琴音,于是便踏音而来了。”
我抬眸轻笑道:“妾身拙计,让将军见笑了。”
南宫皓上前一步,凝视着我道:“《孔雀东南飞》虽是哀伤的曲子,但经你的手弹奏的却不止哀伤,更是心痛。”
我低下如鸭翅般的睫毛,眼眶一酸,涌出泪意道:“妾身本想弹奏出凄婉美丽的情韵,但或许曲通心境罢,不曾想悲伤终究是多了些。”
南宫皓低眉凝视住我道:“为何悲伤?王爷对你不好么?是不是因为你是皇上赏赐给他的妃子,他便对你心存偏见?”
我蓦然抬首,正撞上他如雾的眸光。他痴缠住我的眸子,怔怔凝视一瞬,叹道:“你虽是皇上赏赐给他的,但你爱上他了,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