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冰冷的脸色缓和下来,唇角现一抹慈爱笑容。虚虚对他伸出手,道,“知错能改,为时未晚。你身上的伤还疼着吧?小心别让伤口沾到水,不要吃腥味的东西,免得日后留下疤。”
她说罢,扭头问,“林妈妈,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呢?”
林妈妈恭谨笑了笑,立即拿了只白瓷瓶奉给夫人,“夫人,你要的玉露膏。”
夫人接了瓷瓶,起身走到赵子默跟前,将玉露膏交到他手里,道,“伤在儿身,痛在母心。回去要好好将养身体,知道吗?”她说着,亲手替赵子默拉了拉衣领,顺了顺领口与衣摆的皱褶。
夫人动作专注而轻柔,这一刻的她,完全卸下了高高在上相府主母的端庄疏离;而是一个心疼儿子的普通母亲。赵子默静静看着她,忽然发觉她眼角已有细纹,不知怎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想起他在祠堂的十天十夜,他忽然很想扑进她怀里痛哭一场。看着眼前慈祥温柔的夫人,似乎又回到小时候一样。记得小时候,他每次受了委屈跑到她面前,她总习惯板着脸训斥他一顿,直到他认识自己错误为止。然后,看到他哭着承认自己错误,她冰冷得让人害怕的脸就会像突然遇到春风一样,冰雪化开,心疼地将他搂进怀中轻声哄着安慰着。
还记得有几次,他和别人打架弄了一身伤回来,她也是板着脸训斥他一顿。可后面,她给他上药的时候,他却看见她眼里有水光闪动,他知道她在心疼他。
记得后来,他终忍不住问她:“母亲为什么从来不哭?”
他记得她当时这样答:“母亲是孩子的依靠,永远是孩子最坚强的保护,所以母亲不哭。”
他那时候才明白,原来她不是不会哭,而是不能哭,至少不能在孩子面前哭。她怕孩子发现自己软弱,会让孩子心里产生害怕恐惧这些负面心理。
现在看着低头为他整理衣衫的女人,那种温暖的感觉又回来了。他原来还怕三年时空阻隔,她会疏远他,不再视他如亲儿,不会再为他心疼再给他温暖。
可现在,他所担心的一切并不存在,三年时间带来的距离感,并没有减淡他们之间的母子感情;她依然是他的好母亲,依然是心疼他珍惜他的好女人。
夫人拉平他衣摆的皱褶,仰起脸,满目心疼看着他,笑道,“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跟君儿再说会话。”
赵子默恭敬而乖顺应道,“是,母亲。”他离去的时候,那步子依旧似来时那样奇怪,可他僵硬的背影却多了些说不出的韵味。
赵紫君默默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涌上无比复杂的情绪。
再回首望夫人的眼神,似乎也多了层让人看不清的朦胧。
夫人一直没让赵紫君起来,赵紫君便一直跪在地上,虽有地毯隔着。可赵紫君却觉得凉意自膝盖不停往身上窜。
夫人站到她面前,紧盯着她一双动人妙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偏心,明明他不是亲生的,却比对你这个亲生的还好?”
虽然眼前站的是她母亲,可赵紫君还是被夫人凌厉气势给惊得心儿乱跳。她不敢抬头,怕面对母亲凌厉失望的眼神,更怕会因此失去一些她想抓住的东西。被夫人极具压迫的眼神凝注半晌,赵紫君双肩微微颤了颤,小声道,“母亲……君儿没有这样想。”
高倨的身影忽然矮了半截,夫人半蹲下来,伸出双手覆在赵紫君微凉的小手上握着,语气又疼又恼,“起来吧。”
温暖的触感从手背传来,那暖意竟似长了翅膀般,“嗖”一下就传进她心里,将心底寒意驱散大半。赵紫君缓缓站起,眨着盈了水珠的长睫,看着夫人慈祥已见皱纹的面孔,素来温柔的噪音忽然便含了哽咽,“母亲……”
“膝盖麻了吧。”夫人将她扶起,自己却弯下腰,张开十指在她膝关节处揉按起来。“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谢谢母亲。”赵紫君含笑看着夫人,挂在长睫的泪滴如断线珠子滚下双颊。她重又握着夫人双手,将夫人扶起,“母亲,您坐。”
夫人重新坐进贵妃椅,一瞬不瞬盯着赵紫君,表情严肃,“君儿,你还记不记得母亲曾跟你说过,空智大师曾暗中见过老太爷的事?”
赵紫君疑惑看着她,“记得。”
“我实话跟你说吧。”夫人撑了撑眉心,环顾四周,压低声音,“空智大师曾为老太爷批命,铁口直断赵晓潼八字重。须得她安生在府里住着,用她的八字压着病魇,老太爷才能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赵紫君愕然撑目,震惊过后,她满腹狐疑,“母亲,这话能信吗?”
“空智大师是什么人?他可是天下推崇的神僧。他自二十年前立下规矩一年一断之后,从未破过规矩,就连陛下想要他破戒都不成。你说他的话可不可信?”夫人叹了口气,眉色透着郁郁不畅之意,“老太爷能求得他前来批命,那是因为空智大师曾欠了老太爷一个人情。你说这府里有老太爷在,谁能真正动得了赵晓潼!”
赵紫君失神,“那……以后就这样由着她?”
“不由着她能怎样!除非你能找到一个比空智更厉害的人物,破了他的批言。”
找一个比空智更厉害的人物?这岂非比登天还难!那她要整倒赵晓潼岂不是永远没希望?
夫人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不禁皱起眉头,狐疑问,“你跟她原本没什么过节,你为何非要将她置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