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安城寂静的街道上,一对撑着纸伞的男女缓步走来,在夜色里虽是看不太清楚容貌,但即便是隐隐约约,仍可见得男女仿佛一对连璧一般,叫人心生赞叹与艳羡。
“太子,不如早些回宫吧,宫禁时分快到了。”女子挽着男子的胳膊,柔声提醒。
“子丝……”一身常服的殷少商侧身抚上她柔嫩的脸庞,想要好好对她说出自己心中所想,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天空中突然一声惊雷,一条蜿蜒似被某种怪物破坏过的山壑般的闪电劈开暗黑的天幕,照亮了前方昏暗的街衢与街衢中央躺着的一抹明黄色。
子丝不禁疑惑道:“那是……”
殷少商携了她疾步走近,黄衣锦袍掩着的,分明就是个全身湿透晕倒在地的女子,细看之下竟觉得有些眼熟。
他试探着唤了一声:“小姐?”见地上的女子不答应,便把伞交给子丝,俯身抱起她,却意外地发现她正是今日与自己定下婚约的百里依。
子丝神色间也是一惊,虽未参加国宴,但听说太子的婚事之后,她是悄悄请人指认过的,自然知道她是什么人。
百里依浑身冰凉,发丝滴着水贴在她苍白的脸庞上,身子还在瑟瑟发抖。
殷少商没说什么,便抱着她往前走。
到了一家客栈前,子丝要了一处寓所,太子把百里依放在床上,她便道:“太子先回避一下吧,我要为她沐浴换衣。”
殷少商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子丝利落照料完百里依,出了寝居室,便看到太子站在寓所门口,静默的看着屋外将歇未歇的潇潇雨丝。
于是静静走到他身后,轻轻抱住他的腰,一股熟悉的味道瞬间传过来,像是她的整个天地。
殷少商察觉到环绕在自己身边的温暖,轻声道:“对不起,子丝。”
子丝闭着眼道:“太子,你没有对不起我,为了我,你已经做了很多。”她出身寒微,太子娶她做滕妾,遭了不少的非议,而他始终不曾辩解,只是将她护在身后不让她经受一点风浪。
“太子,子丝真的好贪恋你身上的温暖。”
殷少商心中一动,回身紧紧抱住她,闻着她身上独有的馥郁香气,眼里是脉脉的光华:“傻瓜,这是我该说的话。”这个女子,自三年前就陪着他,从不开口要求什么,却一直对自己不移不易、不离不弃。如此,他还要多说什么呢?
隔了一层紫色屏风,殷少商坐在案旁静坐。
子丝为他拨亮了长颈铜灯,有些担忧道:“太子,一夜不归,君上不会怪罪吧?”
殷少商握了握她的手,宽慰道:“你不记得,禁卫军统领秦楼越是我的挚友么?他不说,君父自然不会知道。”
子丝欣然点头,便穿过屏风,见床榻上的女子眼皮动了动,似乎想奋力睁开,便回头轻声道:“太子,她醒了。”
殷少商放下手中的竹简书刻,转进屏风坐在榻边,唤道:“依小姐。”
百里依眼中的光芒渐渐清晰稳定,待到看清眼前的人时,她鼻子一酸,一行清泪划过眼角,恍如一闪即逝的流星。
子丝道:“我去要一碗姜汤。”便离开了。
“为何答应要娶我?”百里依哑声问道。
殷少商沉吟片刻,没有说出自己心中为她的考虑,而是道:“依小姐已经注定是日后要与我携手共度一生的人,小姐若信任我,愿意将一生交给我,我必然会对小姐负责,不会让小姐受了委屈。只是……”他说到此处便停住了,仿佛不知道如何继续接下来的话。
百里依轻声打断他:“你已有所爱,是么?”她叹了一口气,语声哽咽,“太子啊,若你不能爱我,便已经让我这个女子,受了委屈。”
殷少商心中一惊,顿觉无法作答。
——是啊,他尚有所爱,能和子丝在一起;而她,即便心中有了一个人,也只能深深埋葬了。
端着姜汤返回的子丝站在屏风后,眼里的泪静静落下来。她早在跟随太子之前就已做好了与其他女子共同侍奉他的觉悟,只是如今看着太子为她在两人之间如此犯难,如此矛盾,她就心疼不已。
百里煜告知昭离太子与百里依订下婚约的消息之时,她坐在花园里的秋千架上,神色淡然的一言不发,他便知道,她这是不开心了,便问:“发生什么了?”
昭离静默了许久,才低头问:“哥哥,依姐姐是代替我和太子定亲的吧?”
百里煜心里一惊:“你怎么知道?”当初父亲将这件事告诉他的时候,特地叮嘱他,不要让阿熠知道,以免她有一星半点的不愉快,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
“那天祖父和父亲,还有大伯的谈话,我听到了。”昭离将头靠在抓着绳索的左手上,视线平平的望出去,像是望着正前方那丛叶片苍郁的山茶,实际却没有焦点。
百里煜蹲下身子,捧住她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阿熠,你听着,你不需要觉得愧疚,或者觉得对不起阿依,这样的结果,是大伯与祖父的决定,与你无关。”
“不是这样的。”昭离轻轻摇头,淡淡笑了,“哥哥觉得我是那么博爱的人吗?”一句话问得百里煜愕然:“那你是?”
昭离重新靠回去,声音轻得像风中的叹息,“这几日我一直在想,是不是以后,我也得遵照祖父的吩咐,为了百里家的繁盛,与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联姻,不论我愿不愿意,然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