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的琴。知道你视琴如命,我命人给你取了来。”子逸注意到夕颜的变化。
夕颜松开他的手,独自走到古筝旁,紫檀木制,纹理清晰,鬃眼细密,古筝的右下侧刻着一朵牡丹花,栩栩如生,花下的叶子像一双厚实的手掌,支撑衬托保护着娇艳的牡丹。
她有些颤抖的手轻抚上那琴,这紫檀木,这弦,这花这叶,又一次勾起了夕颜的回忆。
“你这个蛮不讲理的彪汉,撞断了这位小姐的琴,还不快给人家赔礼道歉!”
“在下尹昭轩,是小姐的父亲乔太师门下的一名学生。”
“小姐喜欢什么木?”
“紫檀木的琴,送给你。”
“是!我喜欢你!已经喜欢到无法任红尘滚滚一笑了之了,喜欢到顾不上什么人生如戏人生似棋,喜欢到可以放弃一切我的重任,只愿与你清风朗月苍山如梦!”
“这牡丹是你,叶是我。我们相濡以沫,永不分离。”
“颜儿...你父亲...已经与三王爷...定了你们的亲事...是吗?”
“也罢!吾爱本寥寥。”
种种回忆不期而至,泪水滴在琴上,卷起阵阵心凉。
“颜儿!想家了吗?我陪你回去一趟吧。”子逸看着满眼浊泪的夕颜,心疼的上前拥住她的肩。
夕颜拭了拭眼泪,扬起脸来笑着问道:“我是不是很懦弱?只知道掉眼泪。”
子逸双手轻抬起她的脸,用手指温柔地擦掉她脸上又一滴摇摇欲坠的泪水:“或许以前的你我很孤独,但今后不会了,你,有我在身边,你的泪,有我来拭。”
听到这里,夕颜微微一颤,她情不自禁地环住子逸的腰,侧脸埋进他的胸膛,她甚至可以听到子逸因为自己这突然的举动而紧张的心跳声,子逸稍稍的迟疑,继而紧紧抱住夕颜的肩膀,那么小心翼翼那么害怕失去。这一刻,他等了好久好久,真的好久。
夕颜闭上眼睛,泪水止不住的流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只是那一句“你,有我在身边,你的泪,有我来试。”她就想奋不顾身地要去温暖这个冰冷太久的胸膛,这个等了她十年的世外男子,像极了当初日日痴盼着昭轩的自己。
许久,早已满脸泪痕的夕颜挣脱开子逸的怀抱,说着:“我为你弹唱一曲吧。”
子逸激动而幸福地点点头。
夕颜走到古筝旁,挪了挪红木理石面鼓凳,端身坐正,双臂波浪般柔举,手指在青色丝弦上落定,眉头微锁,深情端庄,朱唇轻启,余音不绝:“空自许,冷颜凋。欲休何休?云空未空。一朝咫尺涯,十年赴海角。深院烟衾金裘,古城青灯芭蕉。花缘痴梦能几回?幻林池影独飘摇。天机妄断煮酒难浇,无风脉脉雨也潇潇。”
略略嘶哑的声音,更衬得词中的凄凉。
这词是昭轩送给夕颜的,虽为情深时所作,却让人看后不忍再读。
记得,夕颜细品这词后,对昭轩笑叹道:“你我如此心存彼此,怎会有这么悲的韵调,什么‘空自许’?哪儿来的青灯照壁,你真是乱用。我给你谱上一曲,让这词也来个‘峰回路转’。”
曾也是这琴,这词,这曲,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
子逸怔怔地望着夕颜,用如此酣畅的曲,弹唱如此悲情的词,却又面中隐笑,无喜无怒,便也不由自主地沉浸在久久的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