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姬让衔香又说了一遍事情的始末,潋秋娘听罢,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延桐的鼻子,一改平日的风情万种,端着茶壶式直恨声说她该罚杖刑才是。
瑶姬软下身子替延桐求了半日,最后答应花魁尚主那日得的银钱分四成给潋秋娘,才算压下了这件事。
“如今你转了籍,是官家的人了,不比从前,若再有什么差池,我可救不了你。”
“是是是,我瑶姬这辈子的荣华富贵,还全指着潋妈妈呢。”
潋秋娘这才准了瑶姬将两间院子给了赫辛木与匡誉,并按着飞仙客栈天字号房的价钱问瑶姬收了租金。瑶姬咬牙暗恨潋秋娘的精明吝啬,却又没法子回绝,只得乖乖拿了钱,先付了半个月的房钱。
随后延桐谴采青去了飞仙客栈照顾海棠,后又去钱庄打点金银,衔香则帮着瑶姬写尚主宴的帖子,所以两间客房只有拾翠一人收拾,进度缓慢。
用过午膳,瑶姬去看客房收拾得如何了,进了玉碎轩一看,却是窗明几净,屋内布置得素雅有致,连幔闱都已换了新的。
“这都是你一个人收拾的?”瑶姬向拾翠诧道。
拾翠正在摆零食果脯,见主子来了,忙请了安回道:“我一个人哪做得了这些,方才赫公子来帮过忙,小姐可知他是个会法术的半仙?”
“半仙?”瑶姬听得一愣,不过有了遥羲白的先例,她对这仙道之事也算有了接受力。“莫非他使了法术帮你整理了屋子?”
“是啊,我辛苦了一个上午,才刚抹了灰,这时两位公子来看屋子……”
原来那时拾翠正跪在地上洒水抹地,只打扫了一半未几。她抬头见了赫辛木与匡誉前来,伸手擦了擦汗,想站起身子请安,却不料跪得太久,膝盖发麻,又加上气血不济,一阵晕眩,眼看着就要倒下。却见下堂佛龛前的软垫咻地飞来垫在了自己身下,丝毫没让她摔着。
“赫公子说,他早年在崂山修行了十载,乃上清派的俗家弟子。”
瑶姬听罢,心中暗想自己近来和道士颇有缘份,也不知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有一个要她修行的遥羲白还不够,这回又来个赫辛木。好在这次是个俗家弟子,不然若是不能娶妻,延桐岂不是白白鞠了一颗真心。
正想着,见拾翠向门口福了福,道:“匡公子,这儿已收拾妥当。”
瑶姬回身望去,一个身影正逆光跨过门槛,足蹬一双方头雕祥云纹的齿屐,步伐轻盈若女子,缓缓走来。“他逆光而来,并看不清样貌,你怎知道他是匡画师?”
拾翠咬着瑶姬的耳朵道:“赫公子身形朗健,一身绛红袍,匡公子身板不及赫公子壮硕,又比赫公子高出半个头,看着清瘦得很,自是很好辨认。”
瑶姬再看去,匡誉已走到面前,卸去了清晨的白氅,身形清冷若竹,腰带上系一只瑞白的玉笛,坠了玄色的穗子,很是别致。
“两位姑娘这般耳语,莫非在说匡某的坏话?”
“匡画师这样金玉般的人,哪有什么坏话能说的,这丫头说你生得俊,心中爱慕呢。”
“小姐,我哪有……”拾翠年纪虽小,但也知男女之事,被主子这么一打趣,急忙为自个儿辩白。
“好了,你先下去吧,叫衔香来奉茶。”瑶姬看她着急,心中一乐,打发了她下去。
拾翠只得退下,临走前无辜地看了一眼匡誉,见他对自己轻笑,便手足无措起来,差点儿撞上顶梁的柱子,引来瑶姬好不给面子的一阵娇笑。“匡画师若喜欢我这丫头,我便把她许给你。”
“姑娘莫要玩笑。”
“哦?莫非画师家中已有了悍妻,不方便纳妾?”
“匡某虽尚未婚配,但求今后遇上的心系之人,也能如姑娘般丰采韶秀。”
瑶姬见匡誉拐着弯夸她,也不领情,撇嘴道:“晨间在后园,画师说我泼辣彪悍,只怕暗地里在骂我像母老虎呢。”
“姑娘此言差矣,怎能说是骂?世间自爱风尘的女儿甚少,或被逼良为娼,或为生计所困,都不过是被命运所误。闺秀之女以婉柔为德,束三寸金莲而不出内闱,实则是有父兄可依。可青楼之女多孤苦无依,若非卖笑于男子,一生何以有聊?生存不易,自然多几分悍气。”
瑶姬在风月场打混了这么久,却第一次遇上有男子能懂她们这些姊妹的悲苦,当下敛了嬉笑,细细揣摩他这是当真知心,还只是向自己献殷勤。然而匡誉直对上了她的眸子,神色荡然。
“瑶姬自知命薄,名节之事早已抛在脑后,只求活命罢了。只是画师方才一席话实在说得巧妙,想来只要是青楼之女,都会因此视你为知音呢。”
“我尝闻瑶姬善琴,是不是知音,奏一曲便知。”
“那画师可知我亦善画?此番我请你为我作画,是为了下个月的花魁尚主宴,想借你的笔,为我寻一个好相公。你若不嫌弃,与其听琴,不如与我比画如何?”
匡誉闻言,笑道:“如今我右臂有伤,只怕握笔不稳。”
“画师用我的解药,三日便可痊愈。三日过后,你我再比试。”
“好。”匡誉一口答应,“只是比赛的法子得听我的。”
“公子请讲。”
“我们比默画,你我闭门作对方的肖像,只凭记忆中的样貌,不得参照真人描摹。”
瑶姬第一次听说这种画法,觉得有趣,“确是新鲜,只是如何分高下?”
“我既为你的尚主请帖作画,必是得全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