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开了口,便认了这个价码,难不成瑶姬怕自己技不如人,不敢与我赌么?”匡誉笑道,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好,赌便赌,那赌注为何?”
“输者要答应赢者一件事,如何?”
瑶姬听了,心下暗忖此番自己必是赢定了,之后让匡誉把被潋秋娘搜刮去的房钱给填上,真乃两全其美的事,便爽快答应下来。
这时衔香进来奉茶,只见她换了身桃红色的衣衫,下身着水红色的裙裾,搭了雾白的水烟薄纱的披帛,发髻上还斜插了一支镶彩石的银簪子,彼时其貌不扬的小脸乍一看到添了几分俏丽。
瑶姬接了衔香递来的茶,眼珠儿继续在她身上打转,看得她有些窘迫,一埋头,直往匡誉那边去了。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做了这身勾人的衣服?”瑶姬抿了一口茶,声音陷在茶盅里闷闷的,听不出喜怒。
“是前几日潋妈妈整理楼里的姑娘穿旧了的,平白扔了也可惜,这才让我得了便宜。”衔香双手抱着托盘,低头回道。
“啊,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原是秋娘的梳洗丫头,难得她念旧多疼你。”瑶姬喝过茶,放软了语气。
衔香原怕瑶姬早上的气还没全消,这会子要寻自己出气,现下听她这么说,才松了一口气,也赔笑道:“潋妈妈再好,哪有小姐疼我,瞧我头上的这支簪子还是小姐赏的呢。”
那银簪子本是瑶姬还是夭华时,张逸凡赏她的。那日瑶姬因没按时把碗筷洗完,被潋秋娘甩了几巴掌,松了发髻,一头乌发散泻了下来。那时张逸凡还只是丞郎之子,未及弱冠,来看兰姬时正巧遇见她,见她可怜就起了恻隐之心,从袖子里拿了本要讨好兰姬的簪子给她绾发,算是因祸得福。谁知她并不稀罕旁人垂怜,转眼就用这簪子与还在潋秋娘身边的衔香换了金创药来用。
衔香原想拍马屁,却不知马匹拍到了马腿上,还站在那儿憨笑。瑶姬知她性子愚钝,也不与她计较,只叫她留着这簪子等出阁后再戴,因为丫头按照礼制,不得穿金戴银。衔香应了,又对瑶姬道:“小姐有没有见过一盏花灯,延桐上午临走时,说是早上取钥匙开玉碎轩时落在了这里,可我刚问了拾翠,她却说没见着。”
瑶姬环顾了一下四周,摇头道:“又不是过节,她打什么劳什子的花灯。拾翠那丫头粗枝大叶的,问她做甚?待延桐回来,你让她直接去问赫公子吧。”
衔香也不多问,又上了几盘点心,便退下了。
“方才衔香姑娘说的花灯,可是这一盏?”待衔香走了,匡誉起身走进内室,从里间拿出一盏朱色花灯,笑问瑶姬。
瑶姬仔细看了看他手中的灯,只见灯檐上挑如凤尾,灯纸上绘兰花、桐花、棠花、琅花四位司花仙子,秀美绝尘,舞影婆娑,分别手托“平、阳、一、骥”四字,灯底有朱字印章,下旋一烫银箔的红笺,上书“打一字”。
“平阳一骥?”瑶姬默念,觉得眼熟得紧,再一想,四年前上元夜的与兰姬一起猜谜的种种忽地遁入脑际,这盏灯,莫非就是那夜她爬杨柳挑得的那盏?“如果是延桐丢的,那必是这个了,没想到她留存至今。”
“听姑娘这么说,这灯也应有个典故了。”
瑶姬抿了抿嘴,半晌才道:“这是几年前的上元节,我在汴水边得来拿给延桐玩儿的。倒是画师怎么竟自己藏了,方才衔香在时也不拿出来。”
“我并非刻意藏这灯,只是这灯纸乃是四年前我为朱少保家的长公子所绘,你看这每张灯纸上都藏有一个‘誉‘字。”
匡誉指给她看灯纸上得落款,果然那四位仙子披帛的左下角上都巧妙地镶了一个“誉”字,若非细看,还当真难以辨认。
“你认得朱家的大公子?”瑶姬垂下眼脸,双眸一暗,未动声色。
“并不认得,只是东京朱府原本每年都在我们桃花坞订制年画、门幅和花灯,三年前朱大公子尚帝姬后才改用了御供画师。我虽未见过朱大公子,但那年来订画的伙计说这盏花灯是为他们大公子寻红颜知己所用,故寓意十分讲究,我也作得特别用心。”
“此话怎讲?”瑶姬见这灯纸上的仙子虽画得精致传神,是寻常画工所不及,却不明白寓意在何处。
“这四位花仙代表了男子心中对红颜知己的四大向往,兰花寓柔美素雅、桐花寓情窦初开、棠花寓聪慧解语、琅花寓高贵铿锵。当年朱大公子设此灯谜,原说是哪位姑娘猜中了,不论贫富贵贱,只要尚未婚配的就会用八抬大轿抬入府中。”
瑶姬心中一栗,目光从花灯上移开,看向匡誉。
匡誉继续道:“我那时还好奇究竟是谁家的姑娘有这个福份,却没想到是落到了你的手上。”说话间,眼睛亦未离开她半分,似有探究之意。
四目相对,仿佛过了很久,瑶姬望进那双足以颠倒众生的眼睛,分明幽暗得这样蛊惑人心,却又让人感到清洌异常,那眼眸仿佛在说,若她当日没有去拿这个花灯,如果她当日没有偷改兰姬所写的谜底,命运也许就不会让兰姬遇上朱襄,也许她的兰姐姐就不会死,也许她还会是个无忧无虑的小丫头,活在兰姬的羽翼底下,像延桐那样,轻易地喜欢上一个不明身份的俊朗男子,快乐地想象着自己的如意郎君会是什么样的翩翩公子。
“瑶姬?”
匡誉这一唤,将她从思缅中拉了回来,“啊,其实这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