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哐当”一声,剑落,她双膝摔到了地上,只得双手抱住伏在地上的瑶姬,将她护在怀中,口中骂道:“你这贱人尽给我惹事!若不是你牵我动气现形,又怎会被那蓝水鬼人寻上门来!”
瑶姬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知现下境况凶险,海棠势歹,已没可能护她周全,僵持下去二人只怕都有性命之忧。“谁要你这般护我,走开!”她说着,伸手就要将海棠推开。
“你这贱人不识好歹,你当我真想护你?只因你是凡人,我是仙徒,仙持剑守天下凡生,才不得不管你!”
说话间又有数片冰叶射入体内,疼得她一张俏脸疼得皱起了褶子。就在两人都以为再也支撑不住时,那邪风却猛地止住了,随之而来的是周身的一阵凉意。
海棠感到冰叶已散,放开了瑶姬,二人互相用厌恶的眼神瞪了对方一眼,环顾四周。
只见她们不知何时已身处深山,脚下是悬崖,崖下江水滔滔,从天地外流进来,途径了几间茅舍,又流出天地去。再看远空有云,黑煞逼人,山色就在这有无中忽隐忽现。
而在她们眼前举目就能看清的山崖上,一黑一白地立着两个身影。
黑影身长只五尺,乍看如人,却双臂如兽,袖中豪爪惊露,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左肩已受了一剑,血流不止。
白影则雪衣长袍,广袖藏风,左手持一把木剑,剑锋上的血迹已渐渐化去,剑柄处如墨的黑发随清风凌凌纠缠。
“是遥师兄!”海棠喜道,“这回有救了!”
遥羲白循声看来,神色宁静安详,看到她们无事,嘴角一个诱人的弧度如昙花一现,快到让瑶姬怀疑是自己看错。
她早就练就了一副随遇而安的本事,探身望了望那峭壁,虽在初时吓了一跳,可少顷就不露惧色,反而开始研究眼前的两人,随后拉了拉海棠的衣袖,小声问道:“那个半人半兽、黑不溜秋的家伙,就是之前袭击你的怪物?”
海棠本不想再理她,闻言却惊讶道:“他就是恶灵魔蓝水鬼人,你怎么知道?”
瑶姬斜眼瞥了一下她隆起的胸口,神色暧昧道:“你胸口的伤,第一次是我帮你上的药,那伤口显然是被猛兽所袭。诶,话说回来,你发育得还不错哦,好像还比我大。”
海棠面部明显抽搐了一下,立刻双手护胸,“你变态!”
“大家都是女人,害臊什么。”瑶姬耸耸肩,女人的身体她看多了,仪锦楼的姑娘,接客前都要学习媚术,从吻技到体位,没一个落下的。
“我跟你不一样!”海棠又瞪了她一眼,脚步一溜,退到离她有二丈远的地方才停下来。
瑶姬见她开不起玩笑,也不再逗她,抬首望向遥羲白。
这时对峙的两人也有了动静,那蓝水鬼人开口道:“不愧是东华门下的逍遥首座,身在这深山老林之中,还有心顾及你师妹。”他右爪抚肩,伤口散出一道青光,转眼间衣衫如新,不再见血。
“你先前说要单打独斗,把我引来这里,却存心伤我师妹。我怎会不知你的心思,只是你曾行善九百九十年而不断,我念在你本有善念存心,只是被恶灵教唆,原想放你一马,谁知你并无悔过之意。”
“哼!遥羲白,我蓝水鬼人如今落到你手里,也算是我命中劫数,你若今天放我走,他日必将悔不当初。尽管放马过来,我在这世间千年,岂是贪生怕死之辈!”那蓝水鬼人声若巨擎哄下,滚滚如雷。
只见遥羲白手中的木剑一转,器已成虹,瞬时压云的黑煞之气被一道红光穿破,直向蓝水鬼人冲去。
蓝水鬼人只是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任那红光袭来,围绕在他周身,刹那间积云若烧,那光凝聚成一道虹链,以千钧之力,捆绑住他身上每一寸肌肉。
这一招,是暮虹琐。
锁色如暮,长贯如虹,暮虹琐出,缠绑人间恶灵,只是少了伏羲琴相伴,舞不出当年在东海之滨降服十二孽龙时的绝美缠绵,
“啊——”他仰天长嘶,青筋暴裂,衣衫尽破,声宏万遍,在山宇间回荡着。
再看那暮虹琐已嵌入了他的皮肉,淋淋鲜血渗出。
“你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遥羲白指画游龙,松了松红链,面色无波,明明口吐善言劝纳,却声若冰玉,与那日要瑶姬留下来照顾海棠的他判若两人。
“要杀便杀,何必这样婆婆妈妈!”那蓝水鬼人依旧没有半丝怯意,一双宝石绿色的眼珠牢牢锁住了遥羲白。
“你本可成仙。”
“我只想做人!”
“为何?”
“人生虽有生老病死,但能活得甘畅淋漓,成仙虽有万年之寿,却要绝断红尘。无奈天地对我不公!我族弟兄皆至多五百年可化人形,而我,修炼了九百九十年,却还是这半人半兽的模样!”
遥羲白不答,手中的琐链却又松了一松。
“你可知道你为何修不成人?”
“为何?”
“你九百九十年的修行,道法精进,日日行善,未断一刻善念。但你可知,人性本是善恶参半,一面残忍自私、贪生怕死,一面又能慈爱仁德、为情义二子慷慨赴死。你善缘结得太多,却从未有过恶行,所以放下屠刀,你就能成仙,心中咒怨,你就能成魔,却唯独成不了人。”
珠玉般的声音,落在山间,却字字如刀,割向他的心。
“哈哈哈哈——”蓝水鬼人仰天大笑,竟笑出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