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界潭的水,寒凉刺骨。
双足刚触到水面时,瑶姬就已经后悔了,可她的身子无可阻挡地往下坠,就连没顶,也不过是一个眨眼。
“瑶儿!”
双耳进水前,她好像听到了遥羲白的声音。
呵呵,那就算再冷也没关系,因为他会来救她的,然后,又可以在这个村子多修养几日。
她是真的不会水,但却并非拿命在赌。
她看准了他这个神仙不会袖手旁观,就好像她看准了张逸凡是个软柿子,有人宠着的女人,才有本钱这样任性。
潭水并不深,底下长满了水草,有几棵竟像章鱼的触角般缠住了她的脚,她想睁眼,可才刚开了一条缝,就觉冰得生疼。
她胡乱伸手想要拨开那水草,手猛地一用力,腕上却不知从哪儿勾到了一条细链子,不经意地抬手一勒,又是一阵疼,害她呛了一大口水,像是吞下了上百根银针,而胸口的空气眼看就要快拼尽……
终于,一条手臂箍上了她的腰,她急忙环住他的后颈,死死不放。
脑袋重出了水面,凉风一过,面上仿佛就要结起冰霜,丝毫不觉这是初夏的夜。
她被遥羲白带到了岸边的芦苇丛中,正要躺下喘息,却猛地被他压在身下。
“遥、遥羲白?”
他全身的重量都瘫在了她的身上,头埋在她的颈间,一动不动。
瑶姬心觉蹊跷,双手捧起他的头,却如厚铁一般沉。
“遥羲白、遥羲白!”她连连唤着,他却依旧纹丝不动,双眸紧闭。
[这六界潭已被封印了上万年……哪怕是神,碰了这潭水。也会痛不欲生。]
她猛然想起他的话来,原来他竟是冒着这样的风险去救她……
心下懊恼,她使出全身的气力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又把他仰面放平。
“遥羲白,你该不会是死了吧?”她有些害怕地探了探他的鼻息,惊讶地发现他呼出气冰冷若霜,好在吐纳均匀。
瑶姬有些慌神,又摸了摸他的手,同样冰凉如那潭水。
“喂,你在这里虽没了法术。也不至于像凡人一样死掉吧?”她言语上不觉带上了哭腔,使劲拍了拍他的脸,想把他拍醒。又压了压他的胸腔,想看看有没有积水可以被压出来。忽的,她的手在他的腰带挂兜上摸到了一个小瓶子,瑶姬取出那瓶子一看,只见瓶身银红。流光溢彩,打开瓶盖,见是满瓶丹药,竟一点也没有进水。
她将瓶口凑到鼻子前闻了闻,辨出有人参、地黄与肉桂的味道,想来应是可以救命的补药。便掰开他的嘴,将药丸一粒一粒地塞了进去。
那药丸入了遥羲白的口后,仿佛他的腹腔中有一股强大的吸力般。将它们一一吸了进去。于是她一粒粒地塞,也不知究竟塞下了多少颗,直到发现瓶子见了底,才猛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喂得太多了。
是药三分毒,而人参肉桂本就大补。他一下子吃了这么多,会不会太过辛热?
瑶姬又试了试他体温。却喜觉那手掌已经温热,“太好了,遥羲白你不用死了。”她开心地笑道,双手撮着他的手心,只等他醒来。
崖壁上的火这时已开始变得有些无力,火光晃着她的眼,有些不舒服。她抬手揉了揉眼睛,鼻子却好像碰上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却是一块轻巧的深褐色小木牌,无名无字,捏在手中,却坚硬得像是一块石头。这木牌四周的轮廓是一圈不规则的齿纹,长长短短,参差不齐,却是疏密有度,牌子的一角用一根银链子穿起,绕在了她的手腕上。瑶姬微微皱眉,想到应是方才在水潭下拨水草时绕上的。
嗯,虽然这块烂木头不怎么样,但总算银链子还值钱。
瑶姬正想着,耳边传来轻咳之声,她连忙将牌子收进囊袋,去看遥羲白。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好一点?”
遥羲白悠悠转醒,才睁眼,入目的便是她关切的小脸,“唔……”他只觉嗓子口就像冒烟一般,身子燥热难耐,连开口都有些困难。
这六界潭的威力,果真名不虚传。
他支起手肘欲起身,瑶姬赶忙伸手来搀扶,却在碰到他胳膊的一刹那惊得弹开,“你的身子怎么一下子这么烫?刚才还……”就算隔着衣服,也能感到他通身若烧。
遥羲白皱了皱眉,双掌交握,也绝自己的体温与常日不同,又低头看了看身上已被自己散出的热气哄干了的衣服,忽有了一阵不好的预感。
他伸手摸了摸系在腰上的挂兜,果然空无一物,心猛地一沉,“你是不是给我吃了什么东西?”
“嗯,对啊!”瑶姬从脚边的草堆里拿起了那只银红色的空瓶,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我看你身边带了药,猜是救命用的,就都给你吃啦。”
“全部?”
“是啊,全部。”
遥羲白闻言,勉强压下浑身的异样感,心头忽地五味杂陈。
三千年前,他与神女瑶姬被困在这擎东村里,险些丧命。她灌了他一整瓶百息丸,致使他虽活了下来,却得了一半的温血,虽还是龙身,却永远失去了统领鳞虫水族的资格。
如今,这个瑶姬又给他灌下一整瓶百息丸……这种似曾相识,又怎么会仅仅是自己的错觉?
这分明是冥冥天意,引导着他一步步发现藏在命运后面的秘密。
桑仝济的语焉不详,擎东村的变幻莫测。
红琐之印、坤元之舞……眼前的这个,若非真是神女瑶姬的转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