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多大的事儿啊,本宫怎么记得住?”
“对帝姬来说,的确是小事一桩,可帝姬知不知道奴婢的兰姐姐……回来三天后就自尽了?”
“你叫她姐姐?”
“回帝姬的话,奴婢这条命是兰姐姐救下的,她心疼奴婢孤身一人,才让奴婢唤她一声姐姐。”
安德闻言,停下了手里扇风的动作,“你的本名是什么?”
瑶姬愣了愣,不解她如何有此一问,“奴婢本名夭华。”
“原来是你……”安德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慢道,“凌兰姑娘寻短见的事,据驸马府里的奴才……啊,好像是一个叫阿维的,据他说是亲眼看见的,成天在府里逢人就说。驸马怕府里上下听得人心惶惶,就叫人把他做了。”
朱襄本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杀个奴才也并不令人惊讶,只是安德的用词叫人心中一寒,原来下人的命在他们这些贵族眼里竟是如此低贱。
“本宫传召凌兰,本是听说她知书达礼,才想找她好好商量。驸马婚前有几个同房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错就错在她偏偏有了孩子……我们大宋不像北夷,凡是有头脸的人家,长子必须是嫡出,不然将来哥哥给袭爵的弟弟叩头,岂不是让人笑话?除非正室三年生不出儿子才罢,鲜少是有例外的。”
“所以,帝姬就拿掉了兰姐姐的孩子?”
“噗,”安德笑了一声,“本宫乃堂堂帝姬,又同为女人,做这样的事,未免太掉身份。”
“那兰姬的孩子又是怎么没的?”瑶姬不信。
“那孩子,应该是她自己打掉的。”安德理所当然道。
“不可能!”
“呵。你想想,本宫若是有心整你,你哪里还会有活路,还用得着编谎话来骗你?”
瑶姬沉默。
“那日,本宫给她分析了利害,要她自己选,是要孩子,还是要驸马的前途。你也知道朱府便是个特例,驸马虽是长子,但朱夫人生不出嫡嗣。他本是最有希望被立为世子的,可凌兰姑娘若先生下儿子,便就又乱了套。这世子的名份,恐怕就要与他无缘了。”安德叹了一口气,“男人呐,花前月下蜜语甜言,一旦遇上官位前程这样的事。心眼可就比女人精细多了。我听阿维说,凌兰姑娘掉的是五个月大的男胎……那就算最后足月生下来,按驸马的城府和野心,难不成你会以为他能让凌兰的孩子活下来?”
“朱公子若是不想让兰姐姐生,何不在发现有喜脉时就打掉孩子?”
“那就要问问凌兰姑娘有没有告诉驸马她有身孕的事咯。她也算是有见识的,怎么会不知道我们的规矩?三个月的肚子还可以藏。四个月的也勉强,五个月大的可就怎么也藏不了了。不过,凌兰虽是去了。但好歹也是有人服侍的人,还不算死无对证。你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当年伺候你兰姐姐的丫头,也好为本宫作个证。”
安德帝姬说得言之凿凿,瑶姬苦思疑点。却再也想不出来,只得作罢。
安德见她不说话。又抿嘴轻笑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本宫就提议要你过来伺候驸马……想来咱们还是有缘。可知本宫为何要问你的名?”
瑶姬摇头。
“你兰姐姐当日就说要以驸马的前程为重,本宫见她懂事,就许了她一个心愿,而凌兰姑娘说的就是要我以后帮她拂照一个叫夭华的妹妹。我那时还奇怪,她的妹妹怎么却要我照顾,想不到,竟是在那时就做好了往后的打算……以后你陪在驸马身边,只要守本分,我自然会帮你,也算是履行当日的诺言。”
一语闻尽,瑶姬久久不能说话,原来兰姬比她想象的还要思虑周全得多。
唯夭华可信,才将自己的亲妹妹托付给了她,然后再将她托付给安德,这分明是要她入府为婢,将她放在朱襄的视线里,也将朱襄放在她的视线里……兰姐姐,你知道我的性子定会为你报仇,你虽口里未明言,实则已为雪恨之日做好了铺垫。
瑶姬想到此处,才突然明白自己虽自视聪明,却不曾透过朱襄私底里的狠劲与兰姬看似柔弱的暗谋。
她只觉头昏脑胀,复又趴了下来,开始游神。
马车已进了城,前有官兵开道,一路飞驰。
安德安静了半晌,忽又开口问道:“你兰姐姐毕竟是为驸马死的,你怎么竟不怪他?”
“谁说我不怪他……”她幽幽看了安德一眼,没头没脑地笑了,神情带着痴态。这时,车猛地停下,马嘶人哄散。
瑶姬的伤口又被牵动,她还未来得及说下一句,已疼得感觉周身的力气被抽空。
“帝姬,仪锦楼到了。”车外的丫头传话道。
“这就到了?”安德挑了帘子向窗外看了看,指了五、六个丫头,“你们几个过来,将瑶姬姑娘抬进去吧。”
仪锦楼的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见安德帝姬的车驾里竟抬出受伤的瑶姬,又惊又怕,闹成了一团。椿姬一瘸一拐地也要去一之阁探望,却被潋秋娘拦了下来,说是生意要紧,将她支了回去。
安德嫌章台街是个下贱的地方,连脚都没沾地,让一个丫头拿了五百贯赏钱进去,说是算作修养身子的钱,便叫人开道离开了。
这厢,大夫后脚也及时登了门,朱襄却不见人。那大夫见她一箭刺得虽不凶险,但箭端有回勾,若是拔箭一定连皮带肉,又见她是太保长公子亲自托付的人,不敢怠慢,说是要去向宫里当御医的朋友匀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