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叔叔,若死士不能被完全信任,那他们便已不叫死士。这些人何其可怜,虽然为主家卖命,可是主家竟然还如此怀疑他们。说到底,人都怕自己作的孽,会遭到报应。”她叹息着说道。
没想到这小丫头时而说出的话,颇有几分道理。
朱景严摸了摸她的头:“是啊,所以我不喜欢京城。”
“啊?”窦妙净惊愕。
朱景严竟然讨厌京城的生活?可是前世——他明明步步为营。走到了皇太孙的位置啊。
“啊什么啊?你以为,我造藻浮园是一时兴起的吗?”朱景严敲敲她的脑壳,“那么大一个园子,费时费力费钱。我的俸禄又不是白来的。当初我跟你二叔说,是要定居江南,这话我可没有骗他。那时候瞒着我的身份,是想行事方便些,若走到哪里都要顶着临安郡王的身份。岂不是太没趣了吗?”自然,还有些原因,是为了躲避四皇叔。
临安郡王入临安城曾经轰动了大半座城,当时临安府内各地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曾跪迎他入城,可当时他们都不知道,那郡王车辇里空无一人。就算后来大大小小的官员接二连三地前去郡王府拜谒,也连他的面都没见着。至今郡王府都无郡王爷坐镇,只有个管事的老太监陆公公应付诸事。
窦妙净摸摸额头皱眉:“痛呀行叔叔。”敲轻点不行吗?
朱景严只好摸了摸刚才他敲过的地方,哭笑不得:“算了,不跟你说这些。”
檀是已无声地来到二人身边。一直默默地站着。
朱景严斜眼过去,问道:“那人怎么样了?”
“韩先生说,已无大碍,刀口并没有毒。”檀是回道,看了窦妙净一眼,想想还是将那块玉牌拿了出来,呈给朱景严,“这是在其中一人身上找到的,请二爷过目。”
朱景严皱眉,捏起玉牌细细摩挲。
窦妙净的心头一跳。不自禁地就拉长了耳朵听。
但见朱景严看清楚上面的图案后,竟然勃然大怒,猛地一下摔碎了玉牌,气道:“简直胆大包天!”
“啊!”窦妙净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眼看那玉牌在自己面前被摔了个粉碎。
这一声把朱景严拉回到了现实,缓了缓脸色后,对窦妙净歉然道:“我吓到你了,没伤着你吧?”那玉沫子飞起来,也是会割伤人的。
窦妙净愣愣地摇头。
自重生以来,她觉得自己的脑袋瓜子比前世好使了一点。可是目前这种状况。她又有些云里雾里了。
“你看过这玉牌上的图腾吗?”朱景严问道。
窦妙净点头:“……看过,一只狮子……”抓着一只小虫子。
“那不是狮子,”朱景严的语气有些森冷,“是急公好义的狴犴。压在它爪子下的,是什么你看清楚了吗?”
狴犴?那是龙之九子里的其中一位,传说中的古神兽。
窦妙净越来越好奇:“我看着,像条垂死挣扎的虫子。”
“虫子?你这丫头,你真是……”朱景严哑然失笑,连连摇头,“那是龙,是条金龙。”
“啊?”窦妙净的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了。
那狴犴爪子下抓的,竟然是条龙。
这这……这不就意味着弑父吗?她打了个颤,隐隐想到了什么。
她想到的东西,朱景严比她更快一步想到,也比她想得更远。他来回走了几步,目光凝重:“小小狴犴竟然敢践踏金龙,他这是暗示皇爷爷治世不严,天下冤案累累吗?何况狴犴再凶猛正直,它也改变不了是龙之子的事实。他这是要反,要反!”
他连说了两个“要反”,把窦妙净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虽然知道前世窦家没于藏匿反贼,可其实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真正能颠覆大未皇族的人,就算有,那时候的她也一定不知道。哪里像如今,竟要直面。她光听朱景严说说,都已经觉得头皮发麻。
这么说,这些人都是那个反贼派过来的?那人究竟是谁?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正想着,一声“二小姐”打断了她的思路。脚下一沉,芍月已经哭得梨花带雨地扑在了她的脚下。
“芍月?”窦妙净忙扶她起来,“你……你……”看到站在芍月身边银屏的哥哥,她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芍月便将之前跟窦湛说的话,向窦妙净解释了一遍:“……湛大老爷不放心二小姐您,便让奴婢两个慢慢赶过来,他自己则快马先到了。二小姐,呜呜呜……奴婢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您了。”
窦妙净惊讶地说不出话:“这……这么说来,这些死士都是陈继昌派来的?”
这简直匪夷所思。
前世,陈继昌就是指认窦家窝藏反贼的证人,怎么会一转眼,那反贼却与陈继昌勾结起来了?或者说,那反贼原本就是陈继昌?!
不不不,这不太可能。
窦妙净的手发抖,求助似的,望向朱景严。
朱景严摸着下巴蹙眉,良久,他对檀是道:“无论用什么方法,让他们吐出话来。还有,不必留活口。”
“是!”檀是干净利落地答道,立即上去左右开弓,一手提起一个壮汉,便往外头走去。
窦妙净知道,檀是要把人带去归田舍或者藻浮园。她心中一激灵,朱景严的那句“不必留活口”,让她甚为不忍。
可她也知道,这是必须做的。就算他们不动手,这些死士的最后下场,也逃不过一死。与其让他们死得那么干脆,倒不如尽量从他们嘴里多挖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