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了。等我追到那间包厢时,侍应生已经在打扫了。
我掏了钱,问他们人呢。侍应生说那位小姐好像有什么火烧眉毛的要紧事,所以牵着那位先生匆匆走了。我大惊,说牵着?可是他是人,不是狗!侍应生更加大惊:“我……我是说牵着手啊。”
我再追出蓝夜,左右都已经没有了他们的踪影。
我这包庇犯也只好逃逸沲。
我一向偏好静谧的夜,连轮胎碾过沙石的崩裂声都清晰可闻。对面的车辆串通一气似的,无一不大开着远光灯,将我心底照得大亮。我再也装不得糊涂。
小执,我应该说把小执那孩子交给我吗?三十岁的年纪,足以做一名母亲了。我应该这样对周森说吗?他等的,是这样的答案?
我偏过头,问身旁的代驾是否已婚。他约摸有四十岁的年纪了,他说孩子都三年级了。然后他便自作聪明,说姑娘,情啊爱啊的要人命,三十岁之前还吃得消,等过了三十,就找个安稳的人嫁了吧,再生个孩子,到时候你会发现爱情是最狗屁不是的。我苦笑,问师傅,您没发现我已经三十了吧邹?
代驾嚯了一声:“我说呢,都开上大奔了。不过姑娘你真的挺面嫩的。”
这样的恭维我也顾不得谢上一谢:“师傅,你……是孩子的亲爸吧?他妈……也是他的亲妈吧?”
我失了礼,代驾气鼓鼓地不再说话。
我由衷地补充:“我的意思是,好羡慕你。”
家中堆满了打包完毕的行李,比当年我独自带着我妈搬来这里的时候,多了五倍不止。我妈气色红润,不止一次地问我:“赵炽说你会给我个惊喜,咱们这到底是要搬去哪啊?”我搪塞:“都说了是惊喜了,您就再等等吧。”
然后我在花洒下怔忡地望着镜子,我的双唇还在肿胀着,似有麻酥酥的电流环行。雾气一次次朦胧了镜子,我不厌其烦地擦着。
单喜喜的三十岁生日趴,呼朋引伴地去了露营。她在微博中立下规矩:严禁携伴。王墨当时就私信了她,问什么情况?单喜喜答他,就是严禁携伴啊。
王墨早说过,会在单喜喜三十岁生日时给她个了断,可似乎,人有了自行了断的打算。
单喜喜在哈萨克秋千上头发扑了满脸,都分不出哪面是正脸,哪面是后脑勺了。她扯着嗓子:“哇喔,我们勇敢者不玩儿游戏,只玩儿人生!”
王墨和庄盛两人相距八丈远,一股子面瘫劲儿却如出一辙。
我对身边的赵炽感慨:“呵,不是我们玩儿人生,是人生在玩儿我们啊。”
赵炽敷衍地点了点头,便从我身边退开了。无疑,他看着这时的我,就像看着他当年的自己,也许当年他也重蹈覆辙过,也信誓旦旦地说过进退尽在掌握。他自己没赢,自然也就认定了我会输。
这里的天空蓝得发乌,压顶般的低,这里的青草青得发黄,斑斑点点的橘色野花中,莫名其妙地会蹦出一簇白色或粉色。可还不等我挑剔,那一票人便纷纷赞叹大自然的不可方物。
“你们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去见识见识我的远香吧,不然一辈子都当定了井底之蛙,呱呱呱。”我惹人厌地鼓着腮帮子。
自然,他们群起而攻之,我一边大叫一边撒丫子狂奔,说不出地畅快,直到绊倒在地,他们不论男女一层层压上来,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都爬不起身。
单喜喜幺蛾子不断,一点名,说哟嗬正好,十男十女,我们来抽签,晚上一男一女共宿一顶帐篷,寿星比天大,谁人不得有异。我当场拆她台,装什么正好啊?谁来谁不来的你筛选了不下十遍,你这是早有预谋。
“不都是单身吗?不都三十好几了吗?玩儿不起?谁玩儿不起举手我看看。”单喜喜好一副女流氓的嘴脸。
那“单身”二字,像是直戳了王墨两边的腰眼儿,他整个人一阵扭曲。
单喜喜无疑是作了弊,她第一个抽,稳准狠地抽中了庄盛,斩断了王墨的奄奄一息。到了我抽,我拼命对她使着眼色,她反倒装腔作势:“公平,公正,公开,谁都甭给我唧唧歪歪。”就这样,我好死不死地抽中了王墨。
赵炽是抢手的,抽中了他的贺姑娘小鹿一阵乱撞。
当夜露天电影放映的是《西雅图夜未眠》,汤姆汉克斯和梅格瑞安的一再失之交臂让我肝火旺盛,我也不懂那个叫乔纳的男孩儿怎么可以这么不安常理出牌,更不懂为什么这会儿我会和王墨躺在同一顶帐篷里。我抽搐般坐直了身。
才钻出帐篷,我就和单喜喜撞作一团。我还怀恨在心,白了她一眼便走。
单喜喜追上我:“生气了?反正除了周森,其他男人在你眼里不都是同一种不上道儿的生物吗?那你还有什么气好生?”
“这倒也是。”我当即泄气。
“我就说么,叫上周森。”
我突然就抱住单喜喜:“叫上他又能怎么样?你知道我做了多少次同样的梦了吗?梦见那个孩子这么多年了丁点儿没长大,还是照片中的那副馒头样儿,可口舌倒是厉害。他一哭哭闹闹地找爸爸,我就和他抱头痛哭,他一泪眼婆娑地找妈妈,我就恶毒地把他推倒在地,指着他的鼻子让他。真的,在梦里我还是中英文双语的。单喜喜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么恶毒的人的,那根本就不是我了。”
单喜喜回抱住我,左右摇晃着:“好了好了,你最刀子嘴豆腐心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