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欢忙笑道:“愉妃姐姐高兴过头了。( ,不能哭啊!”她虽这样说,眼眶也不觉湿润了:“皇后娘娘别嫌咱们俩来得最晚。一大早人来人往的,人多了都是应酬的话,咱们反而不能说说体己话了。”
如懿挽了意欢的手坐下:“多谢你们,沾了你们的福气。”
海兰忙拭了泪道:“皇后娘娘,等了这么多年……”
是啊,等了这么多年,梦了这么多年,无数次在梦里都梦见了抱着自己孩子的那种喜悦,可最后,却是一场空梦。梦醒后泪湿罗衫,却不想,还有今日。
意欢接口道:“只要等到了,多晚都不算晚。”她不免感触,“皇后娘娘等到了,臣妾不也等到了么?一定会是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意欢穿着湘妃竹绿的软缎滚银线长衣,袖口略略点缀了几朵黄蕊白瓣的水仙。发髻上也只是以简单的和田玉点缀,雕琢着盛放的水仙花。那是她最喜欢的花朵,也极衬她的气质,那样的凌波之态,清盈亮洁,便如她一般,临水照花,自开自落的芬芳。她从袖中取出,打开抖出一串双喜珊瑚十八子手串,那珊瑚珠一串十八颗,白玉结珠,系珊瑚杵,翡翠双喜背云,十分精巧可爱。
意欢含笑道:“这还是臣妾入宫的时候家中的陪嫁,想来想去,送给皇后娘娘最合适了。”
海兰笑着看她:“你轻易可不送礼,一出手就是这样的好东西。”
如懿推却道:“既是你的陪嫁,好好儿收着吧。等十阿哥娶妻的时候,传给你的媳妇儿。”
意欢从来对嬿婉也只是淡淡的,如今更多了几分鄙夷之色,失笑道:“哪里等得到那时候,臣妾也不过是什么人送什么东西罢了。虽说令妃每常和咱们也有来往,可她若怀孕,臣妾才不送她这个。”
海兰从藕荷色缎彩绣折枝藤萝纹氅衣的纽子上解下闪色销金绢子扬了扬,嫌恶地道:“好端端的,提她做什么?”
意欢轻轻啐了一口,冷然道:“要不是她这么狐媚皇上,今日娘娘在永寿宫也不会受这么大的罪过。若是不小心伤了腹中的孩子可怎么好?”
说起这个来,海兰亦是叹气:“皇上年过不惑,怎么越来越由着性子来了呢?”她看着如懿道:“娘娘有时便是太在意皇上了。许多事松一松,也不至于到今日这般剑拔弩张针锋相对的时候,平白让令妃和晋嫔她们看了笑话。”她犹疑着道,“其实皇上多喝几口鹿血酒要寻些乐子,便也由着他吧。”
意欢咬了咬贝齿,轻声而坚决道:“臣妾说句不知死活的话,今日若是臣妾在皇后娘娘这个位置,也必是要争一争的。”
海兰睁大了眼道:“你是指太后会责怪皇后娘娘不能进言?”
意欢摇摇头,微红了眼圈:“不只是太后,便为夫妻二字,这些话便只能由皇后娘娘来说。”
海兰沉默片刻,叹息道:“说句看不破的话,你们呀,便是太在意夫妻二字了。无论民间宫中,不过恩爱时是夫妻,冷漠时是路人,不,却连路人也不如,还是个仇人呢。凡事太在意了,总归没意思。”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沉默了。海兰只得勉强笑道:“臣妾好好儿地又说这个做什么?左右该罚的也都罚了,臣妾过来的时候,还听见晋嫔在自己宫里哭呢。也是,做出这般迷惑圣心的事来,真是丢了她富察氏的脸面!”
她唤过叶心,捧上一个朱漆描金万福如意盘子,垫着青紫色缎面,内中放着二十来个颜色大小各不同的肚兜,有玉堂富贵、福寿三多、瑞鹊衔花、鸳鸯莲鹭、锦上添花、群仙献寿,还坠着攒心梅花、蝉通天意、双色连环、柳叶合心的串珠珞子,簇在一堆花团锦簇,甚是好看。
如懿拣了一个玉堂富贵的同心方胜杏黄肚兜,讶异道:“哪里来这么些肚兜,本宫瞧这宝照大花锦是皇上刚登基的时候内务府最喜欢用的布料,如今皇上用的都没这么精细的东西了,你一时怎么找出来的?”
海兰抿着嘴儿笑道:“只许娘娘盼着,也不许臣妾替娘娘想个盼头么?从臣妾伺候皇上那年开始,就替娘娘攒着了。一年只攒一个,用当年最好的料子,挑最好的时日里最好的时辰。臣妾就想着,到了哪一年,臣妾绣第几个肚兜儿的时候,娘娘就能有身孕了。不知不觉,也攒了这些年了。”
如懿心中感动,比之皇帝的喜怒无常、情意寡淡,反而是姐妹之间多年相依的绵长情意更为稳笃而融洽。或许怀着这个孩子,也唯有海兰和意欢,是真心替她高兴的。她爱惜地抚着这些肚兜:“海兰,也只有你有这样的心意。”她吩咐道:“容珮,好好儿收起来,等以后孩子大了,都一一穿上吧。”
海兰眉眼盈盈,全是笑意,道:“其实皇上赏的哪里会少,臣妾不过是一点儿心意罢了。娘娘只看舒妃妹妹就知道了,自从生下了十阿哥,皇上没个三五日就要赏赐呢。”
意欢虽然带着澹澹的笑意,眼角眉梢却添了几分薄雾似的惆怅。她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虽然是用了假发,但那把青丝还是看起来薄薄脆脆的,让她昔日容颜失色了不少。“东西是赏了不少,可人却少见了。从前总以为多年相随的情分,到头来也不过是以色事他人罢了。若不是这个孩子,只怕臣妾早已经闭锁深宫,再不得见君颜了。”
此话亦勾起了海兰的愁意,她勉强笑道:“不过有个孩子总是好些。红颜易逝,谁又保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