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山险峻,除去山道常有人行,其余深林灌木纵然冬日枯萎,亦不可小觑。也幸亏是在冬日,落叶归根露出了视线,刘彻才能避开险地,然两人就地势而行,天色渐黯,不觉便迷失了方向,至暮色崴嵬,才终走出了乱林,踏足山道,却是十分陌生的一处地方。
到此时,刘彻已全然无心去想刺客还会否追来,他占得先机到此时立于孤山中已不知如何抉择,那刺客,怕也没这样大的本事,先到此处。
刘彻仍旧牵着阿娇的手立在岔路前,阿娇满身疲乏强撑着精神跟着,她身上并不繁复的深衣此时早已被荆棘灌木划得狼藉不堪,而刘彻,也没好到哪里去。
“阿娇,向西边走……”
耳边突然想起一个声音,阿娇登时精神一振,不意间脱开刘彻的手,忙抬手去寻发间白玉芙蓉簪,触到那份温润后明显松了口气,继而看到眼前一道金光,耳边又闻:“去有大青石的那边……”
这是小九的声音,那金光一闪而过,分明也是小九。
只是一个错目,失了阿娇柔荑的刘彻目光诧异的回头,疑惑望向阿娇,“怎么了?”
一愣之下,阿娇忙敛下惊诧,垂眸平静道:“咱们走哪条路呢?”说着,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刘彻身后山道,果见一边似是登高路旁有青石耸立,而另一侧则平坦趋势向下,只是那道旁林木格外茂密。如果小九不指点这青石,阿娇是断分不明那东西的。
听了这疑惑,刘彻将目光凝重的投向东边,阿娇顺着他的目光解了其中之意,忙抢先道:“彻儿,那山石嶙峋着实奇美,咱们去看看,再寻出路好不好?”
这话带了几分任性,声音里添了几分撒娇,眸光晶莹的看向刘彻,一副小女人姿态。身为帝王男子,怎能让他在如此安危之时听到意见,阿娇只能用妻子的小性儿,将刘彻引过去。
不过一言,却已经打破了刘彻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因为阿娇已经精神抖擞的提步越过刘彻,往西面山道行去。她不知道小九为何有此一言,可他说的,总归不会错。
在阿娇的各种坚持撒娇以及崴了的右脚作用下,两人便顺着并不十分平整的山路,一直向西而行。行至暮色浓密时,终于见一灯如豆的微光,在不远处招摇,阿娇悬了一路的心,这才搁回了肚子里。
两间简陋的土坯房里,住着纪家四口,一双儿女并夫妻俩,倒还十分热心的将两人迎进了屋子。这家主人姓纪名康,是个猎户,其妻金氏倒是个十分标致的贤淑美人,一个九岁的儿子唤作阿凡,四岁的女儿唤作阿宝。一番闲聊下来,两人这才弄明白,他们离兴平,已百里之遥,沿着适才的路再向前行约摸两里便是槐里,比兴平略热闹些的一个镇子。
因刘彻两人的到来,原本略松散的炭盆边略显拥挤了些,倒更暖和。只是这个十分贫苦的猎户家,外面看很鄙陋,内里更是家徒四壁,除了人,屋子里一眼望去几乎见不到任何摆设。
他二人自称是慕荆山之名而来观景,迷路在山中,阿娇看着他谨慎的在心中盘算言语计较,不由叹了口气,就着暖暖的炭盆,却不明白,小九让她向西,是为了这猎户夫妻俩,还是另有原因?槐里,这个名字她似有耳闻,却在记忆力埋得太深,怎么也想不起来……
“公子若不嫌弃,”出外寻柴的纪康进门将一摞干柴放好,十分憨厚的对二人笑道:“今夜便住在我家,明日再往镇子里赶。”
这一日出门,二人都着了平民的朴素衣衫,是以夫妻俩将他们认作士人,十分热情的招待。至于嫌弃一词,二人都是筋疲力竭,夜深路崎若再往前行,两里路,却还不知能否平安到达那槐里,是以阿娇望向刘彻时,已听他道:“怎敢,您收留我夫妻已是大恩,他日归家定然重谢。”
言语周旋,刘彻着实谨慎过了些,弄得那夫妻俩十分局促,也不再开口。腰间突然一阵窸窣,阿娇诧异低头,却见一个梳了总角的小脑袋,正费劲儿的往她胳膊下钻,此时一得了空当,抬头十分憨厚一笑,毫不客气的蹭着屁股要往她怀里坐。阿娇本同刘彻依偎坐在一处,此时这小丫头不客气的往阿娇怀里蹭,一方面也是将刘彻挤过去,只是她那般费劲儿的模样,让人看来着实忍俊不禁,当然,不包括权威被挑衅的刘彻在内。
他十分蛮横的拉过阿娇的胳膊,想要把这个没眼色的小丫头摒除在外,却不想阿宝竟一把扯住阿娇的衣襟“哇”的一声干嚎起来,还抽噎着指责道:“叔……叔叔,嗯……叔叔……欺负……银……姐姐……姐……”
阿娇顿时有些傻眼的看向刘彻,却见他脑门迅速堆积起一条条曲线,抬手想去拉阿宝,可还没碰到她,就听到骤然加大分贝的哭声歇斯底里起来,登时僵住了手,“小丫头,你作甚唤她姐姐,唤我叔叔?”听了这话,阿娇再忍不住哧笑出声,得了刘彻一个狠狠的白眼,倒是憋得满脸通红,毕竟是在外面,她还得给这帝王留些面子,只是这样一来,刘彻的脸更臭了。
小阿宝眼看就要达到目的,却突然被凌空抱了过去,阿娇一愣,却见适才同阿宝并排而坐的小男孩儿,略显费力的捞走了他的妹妹,对上阿娇惊诧的目光,却只是一愣,并未言声。小丫头还想挣扎,却被她哥哥狠狠瞪了一眼,立刻噤声,委屈万分的看了阿娇一眼,转头将楚楚可怜迎上她的母亲。
金氏尴尬的对阿娇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