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卿云迅速在脑子里分析淳于嘉的话,淳于嘉说聂曼君身世可怜,是因为她没了父亲,相对而言,淳于嘉这个失去父母双亲的女孩身世更加可怜,而且她提起聂曼君时神色恨恨的,再一想安国公府只她一个姑娘,如今又来了个聂表姐,想来淳于嘉是因为聂曼君抢了兄弟们的注意力而不满。
而聂曼君,傅卿云回忆前世的聂曼君,是个娇若西施的美人儿,眉间总是拢着淡淡的轻愁,似乎怎么也化不开,那弱柳扶风的模样让人不敢大声喘气,生怕一口气将她吹跑了。
淳于嘉闻言,抬起眼眸轻轻看了眼傅卿云,不自在地说道:“算不上过节。自从姑丈去世后,聂表姐每每提起姑丈便会垂泪,我们聊起父亲时,聂表姐触景伤情也会哭泣不止。二哥感叹说,女儿是水做的,让我多学学聂表姐的温柔……姑妈也说,我在小子里面混长大的,要我多学女红和三从四德呢。可是,聂表姐那样……我实在学不来。”
傅卿云想起淳于嘉的命运一阵感怀,轻言细语道:“我倒觉得淳于姑娘的性子爽利,这世上人生百态,女孩们各有不同,何苦变成另外一个人呢?便是学了性子,人的容貌也是学不来的。何况,聂姑娘是西施般的人物,等闲人轻易学不去。”
这话虽然夸赞了聂曼君,却隐含讽刺,聂曼君的仪态能全部教给淳于嘉,但她的心机淳于嘉可半点没学到。
淳于嘉眸光一亮,豁然开朗:“傅大姑娘说的是,我要学聂表姐的话,不是东施效颦么?”她握了握拳头,回去后她就这么反驳聂姑妈和二哥,看他们还有二话!因此,淳于嘉看傅卿云更加顺眼了。
傅卿云微微而笑,淳于嘉是安国公的亲妹子,前世跟她无冤无仇,学成个逆来顺受的“贤惠”性子,被聂姑妈和淳于沛推了一把,这一把就将她推进了火坑。这一世为了安国公,她不仅要改变自己的命运,看在安国公的份上,也要改变淳于嘉的命运。
淳于嘉和傅卿云聊得投机,淳于嘉正指着水中游鱼大声嚷嚷让傅卿云瞧,聂曼君柔柔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响起在凉亭外:“淳于表妹原来在这里啊,让我好找。”
淳于嘉的笑声戛然而止,转身朝傅卿云瞅了一眼,随性坐在石凳上,自个儿给自个儿斟茶,轻颔首:“聂表姐。”
聂曼君轻声斥责:“表妹又忘了,旁边有丫鬟们,何须你亲自动手斟茶。我是听见表妹的笑声才顺着找过来的。傅大姑娘可要多费心,表妹这些日子正在跟宫中的嬷嬷们学规矩,傅大姑娘要和我一起监督她。”
说罢,聂曼君上前,仪态优美地端了茶盏,轻轻吹了吹,闻了闻茶香,这才淡抿了一口,等茶香弥漫在舌尖,这才自信地笑道:“是雨前龙井。”
淳于嘉翻个白眼,暗道,装模作样,偏偏她口拙,姿势又没有聂曼君的好看,无话可辩,只盯着傅卿云看。
傅卿云淡嗤,聂曼君先不着痕迹地贬低淳于嘉,顺便拉上她和淳于嘉作对,然后再以实际行动和淳于嘉对比,瞬间把淳于嘉比成了粗鲁的女汉子,稍微有些廉耻心的,肯定会自惭形秽。
若她附和聂曼君,不服输地也来这么一套优雅的动作,那淳于嘉肯定会连着她一起讨厌了。
傅卿云微笑道:“的确是雨前龙井,这是我亲手泡的茶。”
聂曼君动作一僵,淳于嘉笑嘻嘻地附和傅卿云:“傅姑娘亲手为我泡茶,我也投桃报李,为傅姑娘斟茶罢!”
两人一唱一和,把聂曼君凉在一边,后来说到兴处,完全忘了有聂曼君这个人。
傅卿云正和淳于嘉说起西山景致,突然听到有啜泣声。汪子芹和几个姑娘从外面过来,本来笑着的脸一下子僵硬,疑惑的目光看向凉亭里的三人。
傅卿云扭头,颦眉问道:“聂姑娘怎么哭了?可是我们有怠慢之处?”
林翠玉不见其人却闻其笑,爽朗的笑声从假山后传来:“汪姑娘可曾看见聂姑娘?聂姑娘说要更衣,我等了许久不见她,这般娇滴滴的一个人儿,若是迷了路,我怕她躲在哪里哭呢。”
聂曼君的啜泣声一顿,眸光流转过怒火。
亭子外的姑娘们掩了帕子轻笑,聂曼君可不是在哭嘛!
汪子芹蹙眉答道:“林姑娘,聂姑娘在这里,和安国公府的淳于姑娘,还有贵府表姑娘在亭子里。”
林翠玉一边说着话,一边转过假山,就看见了聂曼君在石凳上拭泪,仿若吃了一惊:“哟,聂姑娘怎么了?傅表姐,可别是你欺负了我的贵客罢?”
傅卿云忙讨饶:“我可不敢,聂姑娘惹人怜爱还来不及,我哪里敢欺负她。”
聂曼君梨花带雨地抬眼,泪盈于睫,楚楚可怜地说道:“林姑娘快别怪傅大姑娘了,是我自个儿伤怀罢了,与傅大姑娘和淳于表妹无关。”说着,她含泪的眼看了看傅卿云,接上一句:“傅大姑娘将来可要做我表嫂的,哪里会欺负我呢。”
淳于嘉觉得聂曼君说的有道理,可就是怪怪的,让人心里不舒坦,但具体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傅卿云有心帮淳于嘉,便朝聂曼君的脸一点头。淳于嘉的视线在聂曼君脸上扫过,犹如醍醐灌顶,原来是聂曼君的表情不对劲,那副可怜楚楚的模样,分明是有难言之隐,口中说着与她和傅卿云无关,那表情却在说就是她和傅卿云欺负了她。
淳于嘉暗中冷哼一声,但她口拙,一时找不到话为自己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