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消受美人恩,古人诚不欺我也。闵时清微微叹一口气,偏偏这样东西他无法拒绝。
把那一摞卷宗交给左传收好,闵时清低头执起腰间的荷包,银霜缎的荷包虽然用得仔细,洗的次数一多,面料还是失了鲜亮,荷包上的络子上串的两颗相思豆倒依旧鲜艳夺目。
想着那丫头故作淡定的把荷包送出,却躲躲闪闪不敢直视他的样子,闵时清心头升起的温暖笑意洗去先前那抹微沉,前几日还听她炫耀她正做的新荷包,也不知做得了没有?
指腹摩娑着那点朱红,想起初见时那只圆滚滚红通通的兔宝宝,闵时清笑意更深。
他们一起长大,他熟知她的娇美,她的可爱,她的率真,她的聪慧,她的懂事,也记得她的胡闹,她的惫懒,她的霸道,她的泼辣……
人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不够完美,不够优秀,却随岁月一起长在心间,人生有几个十年?又有几人能与你相携走过?她于他,就如呼吸一般,是生存的需求,也是生命的一部分。这份感情不够浓烈却更加温柔隽永。
书房的盆栽里还埋着他与她人生第一颗牙齿,唯愿到齿摇发稀的时候,还能相视一笑,彼此相依。
隔天进学,梁辰进学舍时闵时清已在垂目练字,听着他唤抬头看他一眼,笑笑,一副心情颇佳的样子,梁辰不由打趣道:“哟,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
闵时清气定神闲笔下不停:“今天不去喝茶了?”
梁辰立刻正气凛然的低头看字:“恩,你这笔字真是越来越漂亮了,真让人羡慕!”
“你多勤奋一点就不用羡慕了。”
梁辰忙摆手:“算了吧,我看是天分问题,能让考官不嫌弃我就知足了!”
闵时清一笑,不再说话。
读书于他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太容易做到,反而不那么上心。努力举业一则为了父母期望,二则也为自己以后安身立命,能庇护妻儿从容度日。
也因为读书太容易,他有更多的时间花在一些怡情的、打发时间的东西上面。写字、画画、下棋、吹笛、抚琴……从不求每一样都做的很好,自己感兴趣,做的高兴就好了。
唔,那丫头的茶道倒是学的有模有样了,果然沾上吃喝就格外用心。将来自己说不得还挺有口福呢!
他走着神上着课,偏神色专注,讲学的博士看他一脸笑容,还以为自己今天讲的格外出色呢!
五月初核算四月的账目,布庄的生意减了近四成,茶坊还好,减了二成有余,吴氏叹一口气丢开账本,却也不那么失望,本来就是预料之中的事。只是也让人高兴不起来。
喝了口茶,吴氏坐了一会儿,一拍桌子:“去找大嫂!”
银朱茫然:“大夫人不是不管铺子经营的事?”
“哪是寻她问这,老太爷前阵子不是说大兴那有个庄子想买下来吗?咱们去问问怎么样了!”
安家分工很明确,吴氏擅长经济就帮着打理铺子,阮氏在吴县时就负责管理家里的田庄、织厂女工、绣娘之类的内务,后来安真酉中了贡士,举家迁到京都,才闲了下来,否则哪有空给两个女孩儿上课。
原本还计划过把女孩儿们送去女学。偏四娘亲事上屡屡不顺,安真酉夫妻担心女儿去了女学会因此事受人侧目,一拖再拖,最后年纪不小了。索性作罢了。
江南风气较保守,不如北地开放,女学式微,吴县世代也没有见过女学,所以上不上安家并没有太多坚持。
阮氏既然决定继续在家教四娘,吴氏也没道理单送女儿去。征求了女儿意见,六娘想也不想就选择留在家里,哪怕要面对严厉的大伯母,也好过每天起个大早风里来雨里去的上学吧?前世从学前班到大学,上了十几年学,早上够了。
至于交朋友之类的,她有父母长辈疼爱、有兄姐宠溺,还有未婚夫温柔小意的呵哄,得到的爱太多,以六娘的随性,并不苛求那份不确定的友情。
何况她又不是关在家里不出去了?平日里随父母、大伯母有正常的社交,每月至少要去一次铺子里,学着看账、管理、经营,阿爷有空也会带她出门闲逛。
她还要读书,习字,做女红,学茶道,研究吃喝,得空还想约个会,忙着呢!
银朱听了吴氏的话喜道:“老太爷终于要置田地了!”
士农工商,虽然太祖鼓励工商,商人的地位得到很大提高,不像某些朝代,上人着锦缎的资格都没有,但有些观念是根深蒂固的,不管你挣多少钱,土地才是根本,有了土地,才算是真正扎下了根。
吴氏看她喜形于色的样子,心里一叹,哪里是他们不想置,京都附近的良田还不够那些达官贵人们分的呢,就是偶有要卖的,他们还敢跟贵人们抢不成?
他们能买到的往往是人家看不上的,欺他们买地的心迫切,往往要价虚高,安老太爷骨子里就是生意人,不合算的生意是万万不肯做的。到如今十年了,也就闵家帮衬着买了一些散碎的地是个意思。
安家早有心在附近的县里寻摸个不大不小的庄子,但位置、情况、价位等都合适的可遇不可求,就拖了下来,如今才有眉目。
走到一半,银朱才从兴奋中回过神,尴尬自己的失职,小声道:“夫人,这会儿大夫人还在给娘子们授课吧?”
“没事,去讨杯茶喝,等上一会儿也无妨。”吴氏倒不以为意。
阮氏只教两个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