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日后的魏忠贤,对沈重动向疑虑重重,二十日前的福清县后叶村,却目睹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叶向高祖籍后叶村,后举家迁往县城,当叶向高二次辞相后,因爱乡村淳朴,并坚持叶落归根,便又回到了后叶村安度晚年。自辞官归隐后,叶向高便悠悠度日,时而在福庐山“石隐山房”避世,时而在后叶村与家人共享天伦。
后叶村本是寻常乡村,以叶姓为主,因为出了个两执中枢的叶首辅,便成为福建乃至整个南方的盛地。阁老好友轮番来访,首辅子弟陆续拜见,叶氏宗亲时时请安,福建地方定期慰问。虽然没有文官落轿、武将下马的铁律,可是在一轮轮热情儒雅、恭敬小心的风气中,后叶村已经习惯了居高临下的心态,谁让村里出了个叶向高呢。
这一日清晨,后叶村如同往常一般,洗漱过后用罢早饭,便三三两两向叶家聚集。老人自去寻阁老讲古,男人请安之后便自去忙碌,女人拜见叶夫人后便开始家长里短,孩子叩头已毕便赴私塾进学。而在这个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早晨,人群刚刚在叶家陆续聚集,便听到了万马奔腾、千军呼喝的杀声。
后叶村惊慌四起,人群拥挤在叶家内外,一齐目瞪口呆看着远方,望着数千匹战马奔流而来,两千铁甲杀气腾腾,前军二杆烈烈战旗,正是“沈东海”、“定边军”。
铁流滚滚,如江河澎湃,一至村口便散成几股激流,一边左右绕行包围,一边直入后叶村。中军一入村中,便立即分成十几支,或是控制出入,或是占据路口,或是隔绝通道,最后两支铁骑更是奔至近前。飞扬跋扈地将堂堂阁老居所,围了个水泄不通。未等后叶村反应过来,叶家人还不及上前盘问,几十豪勇便居中守护着两人。来到了叶向高的家门。
两人翻身下马,儒雅老者苦笑低骂,夺目青年趾高气扬,在几百双愤怒、惶恐的目光下,昂然而近。吓得众人欲退无路、拥挤混乱。
终于,叶家人出面了,一个中年文人挤出人群,身后还跟着一个孩童,彬彬有礼上前,朝二人拱手笑道:“吾乃叶成经,这是小犬学勤,请教二位台甫?”
袁可立点头笑道:“可是阁老二子?老夫袁可立,字礼卿。”
叶成经愕然问道:“可是天子帝师,太子少保。曾巡抚登莱的袁大人?”
袁可立笑道:“惭愧,正是老朽。”
叶成经连忙后退,整衣躬身施礼,扬声说道:“礼卿先生,请受晚辈一拜!”
袁可立连忙上前扶起,含笑谦虚说道:“无须如此,不过是个罢了官的糟老头,哪受得了如此大礼。”
叶成经恭敬笑道:“听家父谈及国事,每每对先生十分推重,不仅学问高深教谕天子。而且知兵事懂谋略,巡抚登莱任内,整军备战,布局辽东。攻略辽右,反攻辽南,下马可抚民,上马可治军,实是吾辈楷模。”
两人寒暄已毕,知道来人是袁可立。叶成经虽然对凶恶的铁骑疑惑,却先放下一半的心事,便朝气度万千、风度翩翩的沈重望去,嘴里热情笑道:“却不知这一位人杰,又是当世哪一位大才?”
沈重却不理睬,反而蹲下身子,无礼地一把拉过叶学勤,咂嘴咋舌坏笑道:“你是叶向高的孙子,我怎么瞅着不像,是不是叶家抱错了?”
叶成经闻听,气往上顶不住咳嗽,袁可立苦笑着摇头,叶学勤却昂然怒道:“尔太无礼,胡说八道!”
沈重笑道:“叶向高长得难看,你却如此俊秀,若真是他的后人,想必也是女子。实话实说,是不是女扮男装?”
叶学勤怒道:“吾乃男儿,尔竟敢辱我!”
沈重哈哈一笑,摇头说道:“我就是不信,你说自己是男儿,可有什么证据?有本事脱下衣服,让我检验一番!”
叶成经见此人无力,而且语出不逊、污言秽语,刚要发怒斥责,便听见身后传来父亲哈哈大笑声:“老夫当是谁,原来是袁礼卿和沈东海。臭小子,若是对老夫不忿,自可寻老夫报仇,难为老夫的孙辈,算什么本事?”
沈重听见叶向高的声音,便哈哈一笑,从怀里掏出一串南珠,随手塞进叶学勤的手中,对叶成经拱手笑道:“令尊每每算计我,吾便拿令郎开开玩笑,还望勿要见怪,这珠串便算赔礼了。”
说完,沈重拍了拍叶学勤的头,嘻嘻笑道:“小子,珠串日后给你媳妇玩,后面还有南洋的珊瑚海贝,算是给你的见面礼。”
叶学勤傻傻地捧着南珠,对沈重惊呼道:“你就是沈东海,定边军的沈东海,战辽东平齐鲁下南洋的沈东海?吾听祖父说过你,说你是本朝第一名将,连辽东的建奴都怕你。”
沈重哈哈笑道:“这马屁拍得好,比你祖父口若蜜剑强,石头,牵匹马过来,奖给这位说实话的小君子。”
无视叶学勤欣喜,叶成经连忙拦道:“东海,他还是孩子,这礼太重了,万万不可啊。”
此时后叶村闪开通路,叶向高施施然走了过来,瞧见儿子正和沈重客气,便哈哈笑道:“老二,沈东海称霸南洋,富可敌国,些许东西,他送得起,咱就接得起。尽管收下,顺便替你兄长一块收了,千万别便宜了这小子。”
叶向高说完,也不理沈重,热情地拉住袁可立便往家里走去。
沈重也不介意,在不好意思的叶成经邀请下,一边负手而进,一边哈哈笑道:“叶兄守礼,不肖叶老,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