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贤一战身死。
绵竹城中,当夜亦是一场血战,杀得满城人心惶惶,挨家挨户都紧闭门窗。
夜色本是寂寥,而那夜,却是满城通明。
火光一路蔓延到了郡守府中,邓贤之妻竟是抱子摔在了后院的井中。
晨露起时,绵竹城破。
赵云命人厚葬那位妇人,与邓贤一道,埋在了鹿头山下。
不过短短数日,庞统再是徘徊在绵竹城里的街巷,心头顿然涌起千般滋味,最甚的,仍是那抹恨意。
赵云将战报报回涪城,刘备闻悉,似乎连病也好了一些。将一并的赏赐送入城来,其中,甚为特别的,便是刘备的那匹坐骑,的卢。
当年刘备跃马过檀溪,骑的便是这匹的卢。
刘备信上所言,闻庞统行路的坐骑老弱,不堪行路,这的卢马随他多年,反正他也坐不得几日了,便送予庞统吧。
庞统知晓此事定是赵云提及,却不知他如何提及,看刘备并未有责怪之意,这马也的确是匹良驹。一张有些狰狞的脸上,也不禁生了一丝的笑容。
只是,这的卢马不怎么待见他,每每庞统想要上马时,便左转右转地非要将他颠下马来,还发了疯似地撒开后蹄踢他。
庞统盛怒之下,便要将此马送还刘备。
赵云刚刚收编了邓贤的队伍,眼见逃来绵竹的士兵日日减少,便知诸葛亮在涪城该是清理得差不多了。
“奉孝,我打算后日启程赴雒城。”
校场上,士兵个个精神抖擞,因着赵云的宽待,那些投降的绵竹士兵留下的也愈来愈多。
那日破城,赵云对他们道:“我不会坑杀你们,若你们想走,我也不会阻拦。若愿意留下的,你们同那他们一样,我也定然会一视同仁。”
降兵挤在一块,也不知听没听进他的话语。
“吾主仁德,天下皆晓。当年在荆州,虽是落败襄阳,但一路上,却是十数万百姓愿随吾主一同南行,颠沛流离,风餐露宿亦是不顾。
直达今日,入蜀之后,吾主不忍涂炭生灵,故而迟迟不曾发兵。此次,若非刘季玉背弃盟约在前,出兵在先,我也断不会举兵入绵竹……”
那些士兵的家小大都在绵竹一带,眼见那些留下的人,赵云真如承诺般善待,久而久之,人心从众。
此一时,绵竹城内,已经是斗志高昂,军心凝固。
望着场上齐齐整整的军队,郭嘉道:“从绵竹出发,只待过了落凤坡,便是广汉,雒城。”
赵云符合:“我已遣人去那一带勘查过了,山势险峻,大道也是宽阔,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若我是雒城守将,那我定会在此地设下伏兵。”赵云凤眸森寒,“虽然此地不同于华容道那般狭窄,但是山头亦是平坦,自上而下,便要伏下大军也不无可能。”
郭嘉蹙起眉心:“那可还有旁路?”
“有,顺岷江而下。”赵云正色道。
“一山路,一水路。”
“是。”
“子龙打算如何?”
赵云深吸了口气:“我不想冒险,我打算走水路。”跟着,又换成了温柔的口吻,“奉孝,你不喜坐船,不过这山路难以计量,水路稳妥一些,此次路程很近,不会颠簸许久。”
郭嘉悄然抬头看他,一双凤目里,映着那一个面色微红的自己。
“子龙说什么,那便是什么。”
赵云意欲取水路入广汉,谁知庞统得悉后,立刻冲到了赵云的面前,叱问他道,为何不走旱路,非要绕行水路,可知如今这时日重要,能早一日打下成都,刘备便能早一日心安。
赵云不愿与他多费唇舌,只道这旱路可能会有伏兵,以防万一,还是水路稳当。
岂料,庞统更是不屑:“赵将军,我不知你这些年来,那些功绩是如何攒下的,可知这功名富贵险中求,像你这般,如此畏首畏尾,等你到了成都,怕是刘璋早就摆好了陷阱,等着你往下跳了啊。”
赵云薄怒:“士元,山路易设伏,若有万一……”
“子龙可知雒城是何人在守?”
“刘循。”
庞统讪笑着说:“不错,正是刘循。刘循生性怯懦,呵呵,这点倒是同将军像得很。从来都喜欢把兵将用于守城,保其性命为重。而且,他身边又无甚谋士献策,只要我等快马通过山路,必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庞统退开半步,面含轻视。
“兵贵神速,请赵将军择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