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中险山,高高低低的山道,有些路不知被封死了多久,也亏得赵云在入山前寻了当地的猎户前来带路,否则,大军来来回回,怕是早就迷在了这崇山峻岭之中了。
庞统被颠得有些难受,当日,他意气风发地骑马出了涪城,结果没走两天,便迫着赵云要换马车。这可是让赵云为难了,三军出征,又哪里来的马车。
庞统却道自己伤了大腿,骑不了马,若无马车,他走不了,贻误了战机,那便是赵云的过错了。
赵云憋了一肚子的火,替他从山户那里买了一辆马车,简陋得很,就几块木板钉上,木板下装了两个轱辘。
郭嘉绕着这辆马车转了两圈,随后翻了个白眼,一声不吭地走了。
夜里宿营的时候,赵云轻声问他:“奉孝那会儿在笑什么?”
郭嘉坐在床沿,身上的中衣褪下一半,肌肤上那些淡去的疤痕,被赵云以掌心慢慢抚过:“子龙,估计庞士元走不了两日又要来找你说要骑马了。”边说,边憋着笑,肩膀一颤一颤的。
赵云替他擦完了药酒,拢好衣裳:“他也是忍了这些时日了,也快要忍不住了吧,呵呵。所以这一路,我也不愿你坐马车,那颠簸的滋味,比骑马还要折腾。”
“他喜欢折腾,还非要搭着别人一起折腾,难怪孔明那性子,都可以被他惹急了。”郭嘉坐得累了,便想要睡了。
赵云扶人躺下,柔声道:“山中晨露重,你明早起来多穿些。”
“嗯。”
“伤处抹了药,可有好受些?”
那些药酒擦在身上,辣得肌肤一阵阵的滚烫,药效到底不错,可是这火辣起来,也是不错。
郭嘉缩在床里,模糊地又“嗯”了声。
赵云觉得自己的掌心也在隐隐发烫,随之蔓延至全身:“你先睡吧,我去外头瞧瞧。”说完,自己匆匆走出了大帐。
果然大军没走了两日,庞统便又来见赵云了。
“子龙,我腿上的伤势已愈,不用费那个马车了。”他说得轻松,可脸上仍然掩饰不住的那抹尴尬。
赵云把这事说与郭嘉,郭嘉一脸正经不过片刻,接着忍俊不禁:“他若是再熬两日,等出了这鹿头山,那马车便是好东西了。”
“是啊,我还是把那马车留下了,等出了山,你也可以借借脚力。”赵云认同道。
郭嘉随口问他:“绵竹守将可是邓贤?”
“是”
少顷,郭嘉沉吟道:“泠苞已死,吴懿必败,那些败部定然会逃往绵竹,若这时我军能从绵竹后方截杀,那绵竹定破。”
赵云凝神细听:“听闻邓贤与张松交好,却不知张松那一计,他又知晓多少,若是让庞士元前往劝降,奉孝以为如何?”
“呵呵,他要建功,自然会去。”
两人目光撞在一起,衍起笑意。
庞统亦是胆色过人,听了赵云的意见,欣然愿往绵竹。
只是他入绵竹之际,赵云早已命人随他一道入城,又选了精兵扮作逃亡而来的泠苞、吴懿的残部,暗地里混入了城中。
庞统归来,直言邓贤同意献上城池,赵云只须带几个随从与他同入城中,接下他的郡守大印即可。
可是,庞统没有想到,赵云竟然会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赵云直言邓贤若要投降,便应该自己出城来降。
“赵子龙,我庞统都不惧,难道你竟是在害怕吗?”庞统恼道。
赵云冷然回答:“庞军师,云身为主将,自然要事事小心,不是不信邓贤归降的诚意,只是,孤身入城,恕云实在不能做到。”
“哼,想不到堂堂常山赵子龙也是贪生怕死之人!”庞统拂袖而走。
是夜,庞统尚且酣睡,帐外已是杀伐震天,他只来得及披上外衫,慌忙出帐,可满眼皆是火光人影,到处是杀成一片的兵士。
庞统抓着一人发问:“发生何事了?”
小兵只堪堪说了一句:“敌人夜袭。”便又再杀入战场中去了。
这时,身边却有人走近道:“绵竹守军乘夜偷袭。士元不是说邓贤愿意归降么?怎么如今又带兵夜袭呢?”
庞统惶惶然道:“邓贤?绝无可能,他已同我约定明日入城,又怎么会在今晚偷袭呢?不可能!”
可是眼前,那些身着蜀中装束的士兵,分明就是邓贤的部队。
还有……还有那个战上赵云的人,不是邓贤本人,还会有谁?
庞统忽然顿悟:“是你,是你故意让我去劝降,背地里又和赵云谋计,利用我,诱骗邓贤出城!”
郭嘉一剑砍翻一个兵卒,轻笑说:“是士元心太急,被邓贤惑入了局中,所幸,子龙英明,没有被诓骗入城,他若入城,让邓贤在城中擒下,那我军岂不是要全盘皆覆了。”
“郭奉孝!”庞统咬着牙,狠狠说道,“你可是仍旧记恨桂阳之辱?”
“桂阳?”郭嘉哂笑一声,“若不是你,桂阳又岂会打成那样,庞士元,你想博取功名,我不会挠你,可你万不该拿着自己军队的性命,来填你的功名利禄,即便让你堆将起来,有朝一日,也会全然崩塌!”
郭嘉转身战上他人:“你若想得此战功勋,那便好好想想,要是张松也同邓贤一般,你又当如何自处。”
战场纷乱,庞统却被郭嘉一语钉在了地上。
而那些嘈乱的景象,在其眼前,变得越来越模糊。
却说邓贤交战赵云,又岂会是赵云的对手,不消几个回合,便被赵云一枪挑落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