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苍穹之下火光闪现不断,像是烈焰花丛。无数烟迹如天空被撕开的伤口,黑红泛着血光。那些被击落的前美防空队战斗机、南方的军事保安公司飞机,还有无主的游猎佣兵,对于百日鬼的系统来说都是一样的人类的战斗机、毫无疑问是敌机。
而冷血的杀戮者、高效绞肉机瓦利尔斯,却对百日鬼的敌我识别信号都做出了应答,它们是友机。
甚至可以说,每死一个人,鲜血都会喷溅在蒙击自己的手上
空中绵延着凄惨的哀嚎和ròu_tǐ绞碎的刺耳声音,可敌我态势却一片大好。多功能显示器上,敌机的目标越来越少、在空域中所占比例正在快速降低。用不了多久,这里将没有任何敌人,或者说,没有任何活人。
蒙击应该怎么办。
动力性能较好的几架大型电视转播飞机已经在无人机到来前快速爬升,他们还在坚持着用摄像转塔俯瞰地面。现场近距离直播末日,是每一个新闻工作者的荣幸。
转播信号的画面中央,便是蒙击的百日鬼原型机、歼20asv。面对着无情的屠场,任何人恐怕都会留下泪来。可是这位兼具救世和灭世双重功能的蒙击,现在却没有一句话要说。
很多人感到错愕。蒙击为什么不出手相救,为什么不赶快救救这些战士。他以前所做的事情,难道不就是无条件地去救任何人吗,他不是被称作英雄吗,难道英雄会对这样的场景袖手旁观吗。
没有人懂百日鬼。
也没有人懂蒙击。
他恐怕正在面临世界上最痛苦的情况:无数人等待他去救援,但他的能力只有毁灭。百日鬼系统已经进行了全面提升,对事态和情报感知能力快速增强,信息获取与处理能力惊人。它更加了解这个世界了,它也更了解人性。它了解得越多,就越憎恨人类。百日鬼的武器并不多,一旦使用,只有一个效果杀死所有人。
这次远程奔袭条件限制下,蒙击携带的弹药仅够摧毁利文沃斯堡和有限自卫。但百日鬼系统显然已经按捺不住要把这些武器全部投射出去,把所有人全部杀光,它甚至正在侵入泛美协约的核武器管控网络,试图获得战略导弹的位置。
不过,它还受着蒙击的控制。光是限制这头凶兽的思维,蒙击就需要付诸全力。
他看着眼前的惨景。
想象一下,这像是溺水的人等待自己伸来援手,可是自己的双手全都是利刃钢刀。
此时蒙击到底会怎么想。他能做的恐怕只是给所有人一个痛快而有尊严的了断,不至于每个人都在自己的恐惧和哀嚎声中惨死。
不过,他想的并不是这些。
蒙击的脑海中,恍惚回荡着一个女子的声音:“你需要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那时你才能成为独立的自己。”
他记得这句话是欣蒂说的。托诺帕基地建筑188的玫瑰园中的某个晚上,欣蒂莫名其妙地在那里邀约。她似乎有话没有说出口,又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不过蒙击记得,欣蒂曾经说,如果自己想要从这苦厄中解脱,就得明白自己为什么而存在。当有一天,蒙击能够明白自己并不是为了消灭百日鬼而活着、不再是作为百日鬼的附属品而活着,那时候才是以真正的自己而活,作为独立的、唯一的自己而存在。
自己为什么会存在,为什么活着。
蒙击和百日鬼的系统进行完全融合之后,开始对这个问题的答案感到困惑。他的心,已经被一个残杀屠戮至极的恶鬼所占据。百日鬼是什么,自从甲午年大战末期的七日之火,到后来的******围剿突破,百日鬼所经之处皆血肉淋漓。从完全毁灭的东亚东部、日邦列岛,到南洋、奥斯特里亚,直至眼前的泛美核爆。它的杀人数字已经登峰造极,古往今来无有能与之相比。
与这样一个恶鬼融合,蒙击的思考发生了变化。
他胸膛中那颗绝对正义的心、在接纳了至极杀戮的经历之后,像是幻化到了另一种极致,难以描述。
自己活着的意义是什么,面前死亡的意义又是什么。
事情其实并不复杂。
以手中百日鬼的能力,只能快速杀死这群人,但是却救不了他们,若是普通人会因此感到尴尬。蒙击并不那么想,他的心中住着至极的杀戮兽,想法却到了某种至极的正义。也许可以说是慈悲,但现在的他尚没办法全然领悟什么是慈悲。他只是简单地觉得,芸芸众生莫不是为了活着、活得更好,为了让大多数人能好好活着,于是少数人成为军人、上战场,为多数人的活着而以生命相拼。战争、敌人,就是他们战斗的对象。
如今,这些人的战斗对象是机器,是自己、是百日鬼。
用不了两分钟,他们全部都会死去。而且是悖离他们的信仰和生命意义,以凄惨的方式死去。虽然他们是异国异教的人,可同样是在寻求一种解脱。
想要救他们,应该怎么办。
很简单,那就是让他们杀死自己。
自己难道不是也在寻求从杀戮的轮回中解脱吗。
死亡没什么可怕的。人都会死,事物都会毁灭,有生自然就会有死,这是每个人、每个生命都会经历的事情。如今,面前那么多人在经受痛苦、煎熬,即便自己有无边法力可以把他们救回来,依然生活在百日鬼的恐惧之中。更何况,以自己的力量是救不了他们的,机炮吊舱已经没有炮弹,导弹没有装备,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