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雨如轻纱,江南就像躲在纱窗后的女子,若隐若现,朦胧多情。
叶云飞坐在酒楼的窗前,正在慢慢的喝着绍兴三十年的“女儿红”,酒入口极淡,到喉咙的时候酒味就出来了,甘甜爽口。去往巴蜀的客船要在明天早上才,石中玉也安静的负在背后,早已被层层布料包裹了,嘴唇上也粘贴了两撇胡须,所以他还有一天的时间在此刻安心的欣赏江南的美丽。
这酒楼临江而建,江上的迷离景色尽收叶云飞的眼里。
细雨渐密,远处江楼依稀得只剩下棱角,偶尔来往的船只也完全模糊,眼前分明像是被重重帘幕遮盖着,美丽但不真实。
这个世界是不是也这样,绚烂美丽但虚假的就是一场春梦呢?
浮生皆似梦,俗世几回真。
叶云飞又想起了荒寺的那副对联,不知为何,心中唏嘘不已。
叶云飞渐抿一口纯酒,打起精神,不再去想这些模糊的问题。
虽然还不是饭点,但像叶云飞这样叫壶酒闲坐在这里欣赏江南烟雨的人颇多,三三两两的坐着,谈论的却多是关于叶云飞的。
叶云飞并没有故意用力去听,但这些谈论都一字不漏的传入了他的耳朵,这些言论多半夸大,有的甚至说自己是个江洋大盗,不单最近五人是自己杀的,还有几件cǎi_huā案子都和自己有关,听到此处,叶云飞只有苦笑。
和叶云飞邻座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白衣的少女,目不转睛的望着窗外,眼如春杏,本该多情的双眼却分明透露着无尽的哀思,就像窗外烟雨,饱含着多少惆怅。
白衣少女朱唇轻启,梦呓般道:“春雨江南几阵烟,罗衣沾冷惹从前。近来残酒都无味,已是断肠千百年。”
她的面前也放着一坛女儿红,偶尔浅酌一口,酒才入口,便眉头深锁,一副难以下咽的模样,但眼神中的哀愁却更加浓烈,格外的惹人怜爱。
叶云飞心中再次莫名的升起了惆怅,为的是窗外的烟雨还是为眼前的女子,还是那句“已是断肠千百年”,他自己也分不清。
“这姑娘是谁啊?让人好生怜惜。”坐在不远处一人压低了声音问同座的另一人。
另一人打量着那位白衣女子,同样低声道:“你怎么连她都不知道啊。她就是连云镖局张雷张雾二人的小妹,张清霜啊。”
这二人虽然故意压低了声音,但丝毫不漏的传入了叶云飞的耳内,他的内心只是感觉到了万分的苦涩和无奈。
只听那人继续道:“张清霜是出了名的江南美人,她的两个哥哥也是江南武林的名人,只是可惜啊,这二人最近被贼子杀了,眼前的这美人以后要孤苦伶仃了。”
叶云飞狠饮了一口酒,不住的摇头,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诛邪除奸居然会造成这样的悲剧,其他被杀的人又如何呢?突然又大感奇怪,自己以前完全不会如此的多愁善感,最近倒底怎么了,不由的收住心神,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情。
张清霜又喝了一口酒,这一次被呛着了,咳得眼泪的都快下来了,背后的那位丫环连忙给她捶背,安慰道:“小姐不要这样伤感,喝酒会伤身子的,从来没有见过小姐喝酒,小姐如果再有个闪失,你让小萍怎么活啊?”小萍说罢,竟哭了起来。
张清霜不再咳嗽,反而镇定道:“大庭广众下,这样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小萍擦干眼泪,收住泣声,道:“小萍明白小姐的感受,但是看见小姐这样伤心,又不知怎么样劝慰小姐,心里真难受。”
张清霜的眼神依旧透露着无尽的哀伤,缓缓道:“以前大哥二哥最爱来这里喝酒赏雨,我坐在这里赏雨,仿佛和同他们一起赏雨,我这样喝酒,仿佛在和他们一起喝酒哩。”
叶云飞长长一声叹息,对这张清霜轻松的道:“这样赏雨喝酒真是一件美事,不过小姐这样喝酒却糟蹋了美酒啊。”
张清霜转过头来,看这叶云飞,眉头依旧深锁,问道:“我该怎样喝酒呢?”
叶云飞端起酒杯,浅饮一口,再深抿吸气,让酒从牙缝中挤进口腔,再缓缓的流入喉咙,然后浅笑道:“这样喝酒才有味道嘛,当然喝酒更多的是喝的心情,心情越好,酒香越浓。”
张清霜学着叶云飞的样子喝了一口,这一此果然不再咳嗽,眉头也没有先前那样深蹙,但眼中的哀伤却没有丝毫减少,转头望着窗外,梦呓般道:“我心情又如何会好呢?”
叶云飞也扭过头去看这窗外,窗外烟雨更浓,喃喃道:“人生又何尝不像这窗外的烟雨呢,朦胧迷离得像一个看不穿的梦,这样的美丽又这样的不真实。停留在痛苦和悲伤中的人,这场梦也是痛苦悲伤的,只有积极向前的人,梦才是绚烂多彩的,人生才有意义。”
张清霜轻叹一声,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道:“话虽如此,可有几个人能够真正的释怀呢?”
叶云飞扪心自问也不能像说的那样轻松,这真是知易行难的事情,于是同意的点头道:“不管如何,我真心的希望小姐走出阴霾,迎接阳光。”
张清霜点头道:“清霜多写公子开导。我想到解决这事的办法了。”说完眼神中一扫先前的哀伤,透露出无限的坚定和些许的仇恨。
叶云飞接触到她的眼神时内心感到一阵不安,只希望她能够真的从此坚强起来,好好的生活下去。
张清霜起身道:“小萍,我们回去吧。”然后向叶云飞颔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