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卷最后,是一张香港车行八号车夫的证件,照片上的人,正是阿四!
次日一早,李重甲缓缓从楼梯上下来。
花枝招展的鸨娘七里香连忙迎上,“李大少昨夜歇得可好?”
李重甲问,“我三叔几时走的?”
“三老爷二更天就走了,匆匆忙忙地。”
李重甲点点头,掏出一张银票递给鸨娘。
七里香喜滋滋收好,“李大少可得常来啊,人家想你。”
“跟我就别来这套了。”李重甲一脸正色,“把你们的本领都亮出来,好好伺候三老爷。以后他来,好酒好菜好烟好人——账不防多记点,我们家不在乎这俩钱。”
七里香喜出望外,欢快笑道:“成!谢大爷照应。”
小丁带着东西来见阿纯,看到阿四没来,阿纯眼里有掩不住的失望,“那他有没有说,几时来?”
小丁也有些尴尬,“嗯,没有,只说一有时间就过来。”
阿纯低下头,有些黯然。
小丁忙替阿四说话,“实在太忙,没一天得空!纯姑娘还不知道,如今家里也是他当家,除了老太太,李家就是阿四最大。”
“哦?”阿纯有些意外,“老太太可真信任他!”
“可不!”小丁竟有些自豪,“如今你阿四哥是今非昔比,越来越有世家公子的派头,我要不是从头到尾瞧着,简直不相信他就是先前那个车夫!”
阿纯点点头,伸手拿起桌上一张报纸,报纸上,一张“李总办“侃侃而谈的照片放的十分大,确实,连阿纯都承认,这不再是“先前那个车夫”了。
阿纯低声道:“阿四哥那么忙,怕是也没时间陪舒云姐姐了吧?”
小丁是个直心眼,“哪里!二少奶奶有见识,什么都懂,是二少爷的好帮手,两人竟一刻也离不了,白天黑夜地在一起。”
阿纯沉默了。
小丁忽然醒悟,连忙找补,“你可别多想,他们,他们就是同志关系!”
阿纯淡淡一笑,没说什么。
制造局总办办公室里,“李重光”三个字熟练地签在各个文件上,笔酣墨饱,很像样子。
几个秘书、分理捧着文件等候,一个听差进来,“总办大人,府上三老爷来了。”
阿四一愣,签完了最后一个字,放下笔,略一沉吟,“叫他进来吧。”
“重光啊,忙着哪!”李玉庵一身光鲜打扮,摇头摆尾地进来。
气,“三老爷好!”
李玉庵很受用,拿着腔调,“诸位辛苦!”
屋里人都走了。阿四客气地起身让道:“三叔到这儿来,可有事?”
李玉庵面无表情坐下,取出一个信封,放在桌上,推给阿四。阿四瞥一眼他,拿起信封打开,露出那份车夫证件。
阿四心突突跳起来。李玉庵冷冷地看着他。
阿四毕竟身经百战,迅速稳住了神,抬头笑道,“三叔怎么会有这东西?”
“你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阿四一脸惊奇,“三叔不知道?这么大的事,我还以为您早就听说了呢?”
见阿四这么坦然,李玉庵一时也有些含糊,可仍板着脸道,“到底怎么回事?”
阿四苦笑,“打我从英国回来,铁山就一口咬定我是假的,真李重光已在香港被他亲手射死。以此为借口,几次三番要加害李家和我父子。后来才闹明白,是想霸占咱的机械厂!要不是我丈人,侄儿早就脑袋搬家了。您想想,冒名顶替、欺骗官府,这是什么罪名?太黑了!饶是这样,我爹还是让他给——”
一阵心酸涌上心头,阿四忍不住泪光盈目。
李玉庵见他滴水不漏,简直以为上了李重甲的当。当下以不变应万变,只冷冷看着他。
阿四擦了把泪,把信封推回来,“这玩意儿,准是老贼整出来构陷我的伪证,怎么到了三叔手里?这路东西多了!硬是拿来一张照片,上头是我和孙文的合影!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幸亏舒云见识广,说是合成的,三叔没看见?好多人都见过,跟真的一样!”
李玉庵拿起信封,他乃是多年行走的老刁,转了个心眼,“这么说,老太太也见过这个?”
阿四脸上迅速闪过一丝慌乱,正被李玉庵看在眼里。
“老太太只知道个大概,这些细节没告诉她,怕老人家着急上火。”
李玉庵摇头晃脑,“那得让老太太看看。”
阿四心里慌了,一咬牙,换了副口气,孤注一掷道,“这么说,三叔也跟老贼一样,怀疑侄儿是冒牌货?”
李玉庵哼哼,“此事太令人惊骇,白纸黑字,相片都在,不敢瞒着老太太。”
阿四冷笑一声,“那您还来我这儿做什么,直接去找老太太吧。我忙得很,就不陪您说话了。”
说着,他起身,打开文件柜取东西,心里却很忐忑。
李玉庵没动,阿四知道事情还有缓。转身回到桌前坐下,换了副和缓的口气。
“三叔,我年轻,里里外外两摊子事,难免有不周到之处,要得罪了您,打也打得骂也骂得,何苦弄这些东西来让老太太烦心?”
李玉庵见他转弯,也就势退了一步,体贴道:“重光你不要误会,三叔来找你,就是不想再有这些闲言碎语。你放心,东西搁我这儿,再没人能瞧见!”
阿四点了点头。
李玉庵凑近他,涎着脸,“我早说了,三叔和你是一条心。可光我跟你一条心也不行——你得让三叔放心啊!”
阿